夜色如墨,山道蜿蜒。李玄恒与上官明月并肩而行,脚步踏在青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御剑,任由夜露打湿衣角,仿佛只是两个寻常的凡人。
\"师姐,不妨稍歇片刻\"
李玄恒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路旁一块平整的山石。月光穿过古松的缝隙,在石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上官明月摇摇头,却还是顺从地坐下。她摩挲着\"寒霜\"剑的剑鞘,低声道:
\"林师弟之事...”
松涛忽起,惊飞宿鸟。一片羽毛打着旋儿落在她膝头,又被夜风卷走。
上官明月坐在山石之上看着天空之中的皓月,轻声说道:
\"我知他心意,却难动尘心。只是经此一事,我正道又折一元婴.......\"
\"罢了。\"
上官明月将头埋入双膝之间:
\"这般无泪,可是凉薄?\"
松涛声里,李玄恒轻轻坐在上官明月身旁道:
\"师姐待林师弟,止于同门之谊,何来凉薄之说?”
\"师弟......\"
良久上官明月突然抬首看向李玄恒,
\"若仙魔大战......我正道败北......\"
夜风掀起她束发的缎带,掠过李玄恒脸颊。
\"断不会败。\"
李玄恒伸手抓住她的发带,替她重新束发。
其实......\"
上官明月睫羽轻颤,在玉颜投下淡淡阴翳,
\"每见阵亡名录,总恐下一个......\"
\"是我?\"
李玄恒浅笑。
\"若我正道此次当真败了,那我便带师姐远走。\"
他笑着,眼底却沉着星子般的认真,
\"师姐可知这百年我身在何处?届时大不了携师姐与师尊,共赴那无尽之海。\"
束发的力道突然加重,\"总之...\"
发绳系紧的刹那,松针簌簌而落。上官明月忽然倾身,摘去他发间一片枯叶。这个动作让她的梅花香扑面而来,袖口滑落露出的皓腕近在咫尺。
\"李玄恒。\"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唤他,
\"血海老魔那次,为何舍命相救?\"
李玄恒诧异了一瞬,低声道:
“何须缘由?心念方动,身已先行。”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剑法心得说到以前的趣事。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
\"天晓了。\"
上官明月盈盈起身
\"该回去了。\"
李玄恒点点头,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且慢。\"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霜花纹样:
\"之前偶得,颇合师姐气韵。\"
上官明月的耳尖微微泛红。她接过玉簪,忽然轻声道:
\"若此劫过后........\"
当与师姐共赏姑苏桃花。\"李玄恒含笑接言,\"闻其灼灼,犹胜瑶池蟠桃三千里。\"
晨光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衣角偶尔碰在一起,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线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
一个月后,深夜。
楚益边界,青云宗驻地,冷月如钩。
李玄恒踏着夜色而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天枢子的洞府外。他没有叩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洞府内传来天枢子略显疲惫的声音
“进来吧。”
李玄恒推门而入,见师尊正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局残棋,黑白交错,杀机暗藏。
“师尊。”
他微微颔首。
天枢子抬眸看他,目光深沉:
“夜半而来,犹欲赴荒州?”
李玄恒点头,直截了当:
“弟子欲涉荒州,潜行以探。”
天枢子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沉默良久才落下一子道:
“非去不可?”
“局势已不可再拖。”
李玄恒走到棋盘前,随手拈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位。
“魔道潜蛰荒州,外示偃旗,内藏鲸波。若长此迁延,不探其幽玄,彼必日益坐大,而我等......”
“而我玄门势渐颓靡,终落其彀中。”
天枢子接过他的话,眼神锐利,
“荒州乃魔渊,魔道经营四千余载。你欲孤身犯险,为师实难释怀。”
“伏惟师尊垂鉴,弟子虽驽钝,然剑锋淬砺已久,弟子愿以微力试霜刃。\"
李玄恒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诸化神尊者气机相制,皆投鼠忌器;元婴众修之中,能避魔君法眼者,唯弟子一人耳。”
天枢子盯着他,缓缓道:
“纵你有通天彻地之能,然孤身独行,终令为师寤寐难安。”
“荒州,我势在必行。”
李玄恒目光沉静,
“师尊明鉴:魔焰日炽,养虎贻患。与其坐待其势成燎原,不若先发制人,探其虚实。”
洞府之中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投在刻满符文的石壁上。天枢子白发无风自动,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为师向知你志坚如铁,既决之行,虽万牛莫挽矣。”
“多谢师尊成全。”
“且慢言谢。”
天枢子轻声道,“你欲何以瞒住明月那丫头?”
李玄恒神色不变:“还望师尊周旋一二。”
“呵。”
天枢子嗤笑,
“明月兰心蕙质,为师亦不能瞒住几时。”
“能瞒一时是一时。”
李玄恒淡淡道:
“明月师姐若知,必欲偕往。然荒州险途,多一人则多一患,吾......不欲其涉险也。”
天枢子盯着他,目光复杂:
“你为其计,可谓周至矣。”
李玄恒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垂眸。
“罢了。”
天枢子终于摆手:
“既你意已决,吾不复赘言。然须谨记”他声音陡然沉冷。
“若事不可为,当即抽身。天下虽重,你之命亦贵”
李玄恒嘴角微扬:
“师尊且宽心,弟子非轻生之人。”
天枢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李玄恒拱手一礼,转身离去。洞府外,夜风呼啸,他的身影如一道剑光,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天枢子望着弟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屈指弹碎一枚白子。飞溅的玉屑在空中组成卦象,老道凝视片刻,突然将整张棋盘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