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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包头·长生天的礼物

羊水破的时候,我们正在敖包前祈福。

林岚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我转头看见她米色孕妇裤上一片深色水痕正在蔓延,在九月的草原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才三十四周...\"她声音发抖,嘴唇瞬间没了血色。

母亲反应最快,用蒙语高声喊了句什么。其其格立刻飞奔去开车,表弟们七手八脚拆下蒙古包的门板当担架。林岚却推开众人,坚持自己走:\"别慌,初产时破水到生还有十几个小时...\"

她的话被一阵宫缩打断。我看见她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脖颈青筋暴起,手指把祈福的哈达绞成了麻花。

去医院的路上,林岚在车后座蜷成虾米。母亲不断用蒙语念着祷词,手里转着那串包浆光润的佛珠。每当林岚痛呼出声,母亲就用力掐她虎口——草原上缓解产痛的老法子。

\"不行...太快了...\"林岚突然抓住我的衣领,眼里闪着惊恐的光,\"间隔不到五分钟...\"

其其格猛踩油门,破旧的皮卡在草原上颠出惊心动魄的幅度。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扭曲——是沙尘暴的前兆。

当车灯终于照见苏木卫生院的红字时,林岚已经疼得咬破了嘴唇。可值班室里只有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医生,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黄色污渍。

\"妇产科医生去旗里培训了,\"他挠着乱发,\"护士倒是可以接生...\"

林岚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我低头看见鲜血顺着她小腿流下来,在脚踝处汇成细小的溪流。

\"胎盘早剥!\"她嘶喊着医学名词,\"必须立刻剖宫产!\"

年轻医生这才慌了神:\"我们这儿没条件...得去旗医院...\"

母亲突然用蒙语厉声说了什么,医生脸色变得煞白。后来其其格告诉我,那句话直译是:\"长生天要收人,你担得起吗?\"

回蒙古包的路上,林岚的呻吟越来越弱。沙尘暴的前锋已经抵达,黄沙拍打车窗如同死神叩门。母亲却异常镇定,电话指挥留守的亲戚烧水、煮剪刀、准备红柳枝。

\"回...回去?\"我声音都变了调。

\"来不及了。\"母亲摸了下林岚汗湿的额头,\"羊水带血,孩子等不起。\"

林岚在意识模糊间竟听懂了这句蒙语,虚弱地摇头:\"不...消毒...感染...\"

母亲把佛珠套在她手腕上:\"草原上的女人,都在包里生孩子。\"

我从未如此刻般憎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当车灯照亮蒙古包时,我看见三个老妇人捧着铜盆站在门口,她们脸上的皱纹里刻着我熟悉的每一道风霜——是附近最有经验的接生婆。

林岚被抬进专门布置的产房包时,死死拽着我不放。她指甲在我手臂上犁出四道血痕:\"欢喜...求你...去医院...\"

我看向母亲,她却摇头:\"风沙迷路,出去更危险。\"

这一刻我忽然理解了林岚曾经对草原的抗拒。那种与现代文明隔绝的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住心脏。产包里传来煮沸的咕嘟声,老妇人们用蒙语急促交流着,某个金属器具当啷落地。

\"我去找旗医院的医生!\"我转身就要冲进风沙里。

母亲一把拽住我:\"巴特尔!\"她极少叫我的汉名,\"你媳妇现在需要的是丈夫,不是英雄!\"

林岚的尖叫刺破夜空。我冲进产包,看见她像搁浅的鱼般在毛毯上扭动,一个接生婆正用红柳枝量她骨盆。浓重的血腥味里混着艾草燃烧的烟,熏得人眼泪直流。

\"开七指了,\"最年长的接生婆宣布,\"但胎位不正。\"

林岚闻言剧烈挣扎起来:\"不能硬生...会撕裂...\"她突然瞪大眼睛,\"欢喜!深圳带来的待产包...紫色小瓶...\"

待产包在行李箱最底层。我抖着手翻出那瓶英文标签的喷雾,接生婆们却拦住我:\"外头的东西不能进产房!\"

\"这是防侧切感染的!\"我几乎吼出来。

母亲接过瓶子闻了闻,点头放行。老接生婆们不满地嘟囔着,继续用煮过的羊毛绳绑住林岚的腿。林岚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攥住喷雾,用最后的清醒对老接生婆比划:\"先喷...再剪...\"

凌晨三点,风暴最猖獗的时刻,林岚开始了最后的生产。接生婆们唱起古老的催产歌,母亲在门口向四方洒牛奶。我跪在林岚身后让她靠着我,感受她每一次宫缩时脊椎的颤抖。

\"看见头发了!\"接生婆欢呼。

林岚却突然泄了力,头歪在我肩上像折断的芦苇。\"不行了...\"她气若游丝。

母亲突然掰开她嘴唇,灌进一口浑浊的液体。林岚呛咳着清醒过来,惊恐地问:\"什么...\"

\"马奶酒加参粉,\"母亲用生硬的汉语说,\"草原女人...都喝。\"

或许是参粉起了作用,或许是林岚骨子里的倔强,在接生婆\"用力啊\"的呐喊中,她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我听见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太阳穴的青筋像要爆裂,接着是接生婆的欢呼和一声微弱的啼哭。

\"男孩!\"母亲含泪宣布,\"像他爸爸!\"

但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接生婆突然变了脸色,用蒙语急速说着什么。我看见她手上沾满鲜血,而林岚的脸色正迅速灰败下去。

\"胎盘滞留...\"我脑中闪过这个可怕的名词。

接生婆已经行动起来。有人往林岚肚脐上拍打浸了盐水的热毛巾,有人往她嘴里塞奇怪的草药。最年长的那位直接把手伸了进去,林岚的惨叫让我浑身发抖。

\"止不住血!\"其其格带着哭腔翻译。

母亲突然解下颈间的珊瑚项链,轻轻放在林岚汗湿的额头上。深红色的珊瑚珠在油灯下泛着古老的光泽,像凝固的血滴。

\"包家的女人...不会在今天走。\"她轻声说,然后开始吟诵我儿时听过的招魂词。

不知是珊瑚的神秘力量,还是草药起了作用,血终于慢慢止住了。当晨光穿透沙尘照进蒙古包时,林岚怀里抱着皱巴巴的小生命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轻轻触摸新生儿的脸,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指。那么小的手,却有着惊人的力度,就像他母亲一样倔强。

\"该取名了。\"母亲提醒道。

按照草原传统,新生儿要以第一眼所见之物命名。我看着晨光中飘舞的沙尘,想起林岚生产时的英勇,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腾格里巴特尔。\"

——长生天的勇士。

母亲笑了:\"汉语呢?\"

我望向熟睡的林岚。她为这个孩子放弃了深圳的职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包慕深,\"我说,\"纪念他母亲来自深圳。\"

母亲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转身时,我看见她掌心一抹刺目的鲜红。

三天后旗医院的医生赶来复查,看着各项指标直呼奇迹。\"早产儿评分十分,\"她推着眼镜,\"而且产妇会阴几乎无撕裂。\"

林岚虚弱地笑了:\"要谢谢...\"她看向角落里打盹的老接生婆们,用刚学的蒙语说,\"额木其。\"

医生走后,林岚让我扶她去看小慕岚。女儿正在羊圈边追小羊羔,王姨寄来的防摔头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着这个混血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在草原上,我突然理解了母亲常说的\"血脉像河流\"。

\"呼和浩特分公司给我发offer了。\"林岚突然说。

我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破水前收到的邮件。\"她轻轻按着还在疼的伤口,\"薪资是深圳的75%,但管内蒙古全区业务。\"

远处传来马头琴声,是表弟在练习那达慕的曲目。小慕岚有样学样地跟着比划,逗得老接生婆们哈哈大笑。

\"你想去吗?\"我问。

林岚望着女儿出神:\"小慕岚该学蒙语了...而且...\"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腾格里,\"草原长大的孩子,骨头硬。\"

我没有提醒她,就在半年前,她还坚持要让孩子在深圳接受\"国际化教育\"。此刻她晒黑的脸颊上还有生产时毛细血管破裂的红点,却比任何时候都像草原上的女人。

母亲是在腾格里满月那天倒下的。当时她正抱着孙子在族人面前展示,突然像被抽了线的木偶般瘫软。诊断书上\"肺癌晚期\"四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早知道了,\"母亲虚弱地笑,\"所以急着看孙子出生。\"

林岚坚持要送母亲去北京治疗。当我们收拾行李时,母亲却悄悄把我叫到病榻前:\"让你媳妇别费心了...草原上的鹰,最后都要落回草原。\"

她把一个褪色的荷包塞给我:\"给你媳妇的...她现在是真正的草原母亲了。\"

荷包里是一对祖传的银镯子,内侧刻着蒙文的祝福词。当晚林岚戴上它给腾格里喂奶时,银镯碰着珊瑚项链叮当作响,像首古老的歌谣。

母亲走的那天,呼和浩特下了第一场雪。她最后的心愿是听孙子哭一声——按传统,这能指引灵魂找到回家的路。可腾格里偏偏安睡不醒。就在大家焦急时,林岚突然解开衣襟,把一滴母乳点在孩子唇上。小家伙立刻响亮地啼哭起来,母亲含笑闭上了眼睛。

葬礼上,林岚穿着蒙古袍跪在灵前,用刚学会的蒙语跟着喇嘛诵经。当族人按习俗分食祭品时,她主动接过母亲生前用的银刀,为每个人割肉奉茶。我看见表叔们惊讶的眼神——这个曾经连羊肉膻味都受不了的城里姑娘,如今娴熟地按关节卸开羊腿。

返程深圳的前夜,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去敖包告别。林岚突然从包里取出那个英文喷雾,郑重地交给其其格:\"给需要的产妇...但一定要先消毒。\"

回深圳的飞机上,腾格里出奇地乖。林岚望着舷窗外的云海突然说:\"我想考蒙语四级。\"

我正给小慕岚系安全带,闻言差点扣错锁扣:\"什么?\"

\"总不能让孩子当翻译。\"她摸出手机给我看相册——是母亲留下的蒙文食谱,\"还有这个,得学着做。\"

我看着照片里歪歪扭扭的汉字注解,突然鼻酸。那是母亲病中偷偷写的,为了让\"城里媳妇\"看得懂。

深圳的家中积了层薄灰。林岚一进门就指挥月嫂开窗通风,又让我把母亲的照片供在朝北的窗台上——草原人认为那是祖灵降临的方向。

夜里哄睡两个孩子后,我发现林岚在书房整理文件。她脚边堆着三个纸箱:一箱是母婴用品,准备寄给草原的接生婆;一箱是她的职业资格证书;还有一箱贴着\"呼和浩特\"标签。

\"决定了?\"我轻声问。

她转动着手腕上的银镯:\"等腾格里断奶...我想试试内蒙的市场。\"电脑屏幕映着她憔悴却坚定的脸,\"用深圳的经验,做草原的生意。\"

我蹲下来抱住她,闻到她发间残留的奶茶香。这个曾经连酒店浴巾都要自带的女人,如今行李箱里装着敖包的土和母亲的念珠。

腾格里在隔壁突然啼哭。我们同时起身,却在门口相视一笑。这默契让我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人生像马群,总要有人引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