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玉买了桂花冰碗,正笑吟吟一勺勺喂着眼前人,却见其面色泛红,接过轻声道:“我自个儿来。”
“好。”他笑容满溢,却无意瞥见巷角那抹身影,心中一沉,仍笑吟吟道:“我再去买碗酸梅汤。”
“慢些。”她朝他嫣然一笑。
鸣玉笑笑跑开,趁她垂首时闪身进了小巷,见着那人,上去便是一拳。
卫之羽堪堪站稳,伸手抹去嘴角血迹,沉着脸道:“我只是来看看......”
“你也配——”
他猛地揪着面前人衣襟,就要拔剑,但又恐闹出动静。
也想一剑杀了此人,不过他在京中一手遮天,怕是会扰了他们安稳......
“你不也是百般算计?”卫之羽冷笑一声,抽身理理衣襟,“落落还不能回京——”
“呵,滚——”鸣玉转身,“再入金陵,便让你有来无回——”
卫之羽侧身避过飞刃,又抬手碾死脖颈处的毒虫,瞥了那身影一眼便离去,回了船边却发现他的人都死了。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鸣玉捧着酸梅汤快步走去,肘间还夹着几支荷花莲蓬,笑盈盈道:“来了来了~”
“怎这般久?”鸿洛笑着接过,纤手拨去他发间的珠露。
“想着夫人爱吃莲子,便去摘了些。”笑着剥开翠衣,挑出莲子便要投喂。
“先放着......”
“那夫人喂我~”他笑吟吟地递去。
她犹豫地拈起他掌心的莲子,还未有所动作,他便倾身咬了上来,触及指尖那刻,她连忙收手,不禁双颊泛红。
“甜~”他狭长的笑眸透着戏谑。
她羞恼骂道:“青天白日......”却忽地被他揽住腰身,凑在她耳畔蛊惑道:
“那夜里......”
倏地满面通红,蓦地将人推开,快步离去。
“夫人~”满不正经的他赶忙追上。
再过几日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到时......
正值烟雨新晴,盟主府七十二眼活泉齐涌,将灼灼烈日化入泠泠水雾。
朱漆大门前九丈红绸翻卷如火龙,却见衡山派长老运起寒冰掌,将绸缎末梢冻在汉白玉阶上,霜花凝作“天作之合”四个狂草。
新娘的八宝璎珞轿自太湖凌波而来,十六名峨眉弟子足点荷叶,手中冰蚕丝牵引轿辇。
轿帘乃天山雪蛛丝织就,日光下隐现金箔小楷随水波流转,恰映着新娘子指尖的翡翠指环——原是七大门派信物熔铸而成。
宴开百席处,玄铁香炉烹着西域龙涎,青城派道人以剑气劈开碧玉西瓜,红瓤化作莲瓣纷飞。
昆仑派贺礼的千年玄冰床上,躺着岭南快活林的冰镇荔枝,白瓷盘底凝着“一骑红尘”的水雾诗。
交拜天地时,天山童姥送上合卺酒——金杯乃扶桑海底玉雕成,斟的是其亲酿的雪莲蜜,杯壁雕着星宿图。
礼成刹那,太湖石后转出三百苍梧派琴师,《凤求凰》的调子掀起七层浪涛。浪尖托着个鎏金匣子,内盛前朝鱼肠剑,剑穗缠着盟主年少时赠的定情青丝。
洞房花烛夜,佯醉的鸣玉在门前顿了会,才推门而入,瞧见红帐喜榻上之人,抑住狂跳的心,缓步上前。
小心翼翼用玉如意挑起鎏金朱雀纹盖头,只见九重鎏金凤冠压着鸦青云鬓,冠沿垂落的十二串东珠帘后,半掩着一张绝色面容——
眉间花钿非寻常金箔,乃是西域火玉磨成半透明的鸾鸟形,双翼随烛火明灭轻颤,恍若浴火欲飞。
眉似远山含黛却暗藏锋芒,左眉骨处嵌着粒鸽血石,此刻映着龙凤烛,倒似将熄未熄的烽火。
睫羽缀着金粉,眨动时在眼下投出星屑似的影。
凤冠上栖着累丝金雀,雀喙衔的东珠串恰好悬在鼻翼梨涡处,珠光更映得玉面白璧无瑕。
唇上胭脂原是茜草汁混着铁甲霜所制,染得红唇愈艳愈烈。
霞帔用百鸟羽捻金线织就,领口盘着七寸高的并蒂莲立领,莲心处缀着的夜明珠映得颈间肌肤透出冰纹瓷的莹润。
“夫人......”他忍不住喉头滚动。
“鸣......”瞧见他扬眉,便红着脸改口,“夫君......”
这颤巍巍的轻唤酥得人骨头都化了......再也忍不住......
一夜缠绵。
鸣玉醒时却见其已立在榻边,愣了下才道:
“夫人怎穿红裙?”
“不好看么?”她嫣然一笑。
“好看......”和从前一样......
她忽地倾身,那似水柔情的眼眸近在咫尺,哑着嗓子柔柔唤了声“夫君......”
他正想将人揽入怀,却猛地被扑倒,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沉险些让他以为她想起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他此刻应该被她挥剑追着砍才是,昨日送的鱼肠剑夫人用得还怪顺手......
“夫君真美......”他下颌被玉手挑起,那红唇直直吻上,缠绵醉人......
低喘微微,红帐中又泛起遐思情欲......
“夫人白日......”未出口的话被堵在唇边,舌尖轻咬渗出的血丝弥漫......纤手已游走在他腰间......
鬓角青丝缠上他颈间,发间檀香混着寒霜,在鼻息间酿成醉人鸩毒。
耳垂并蒂莲忽绽,琉璃花瓣里凝着的血珠坠入合欢枕......
“夫君......”
未尽之言被嵌进唇齿间......石榴裙下珍珠履碾过散落残瓣,化作锦衾窸窣......
帐外忽起骤雨,打碎满池并蒂莲,最艳那朵却在红帐中徐徐绽开......
案头龙凤烛忽爆出双芯,焰心里分明映着漠北黄沙与江南烟雨,在晨光里融作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