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越听到内监的通知后,整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殿下让我搬离东宫?”
内监恭敬地点头:“是,殿下已安排好马车,今夜就送谢姑娘回府。”
他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呆愣的谢母。
“谢夫人,请即刻安排宫人收拾东西,免得错过出宫时间。”
谢母叹了口气,低头应道:“是。”
转头便吩咐宫人去收拾起东西。
内监看了眼神色呆怔的谢清越,也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而后摇着头离开了。
谢清越沉默了许久,而后忽然掀开了身上的锦被,赤着脚跑去了宋轻瓷殿中。
谢母心下一惊,忙带着宫人跟了出去。
谢清越没在殿中找到宋轻瓷,又跑到了庭中。
果然,宋轻瓷还在梅树下看书,看上去神色恬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谢清越冲了过去,“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她面前。
周边的宫人都惊呆了。
宋轻瓷也愣在了当场。
谢清越什么人,面见萧允和皇后都无需下跪,此刻却跪在了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地起了身,后退几步,想要避开谢清越的跪拜。
谢清越却膝行上前,抓住了她的衣摆,不让她退,还睁着一双大眼,神色凄楚,语气凄凉。
“宋姑娘,我知错了,我不该纵容皇后赐的宫人轻慢你,求求你去和太子殿下说一声,不要赶我走。”
宋轻瓷冷眼看着谢清越,心中明镜一般。
谢清越姿态摆得虽低,话中却没有半句认错的意思。
她不是纵容皇后赐的宫人轻慢她,而是示意宫人当众欺压她。
萧允也不是要赶她走,而是要送她回将军府。
叙说方式一改,她就显得无辜又可怜,而自己成了那个怂恿萧允将她赶走的人。
她的目光从宫人们脸上扫过,果然见他们面上都带着几分同情,若非上午萧允赐死宫人的行为震慑住了他们,只怕他们此时已经当众议论起了自己。
她虽不在意这些宫人的评价,但众口铄金,若是他们的议论传了出去,自己名声定然受损,说不定会落个恃宠而骄,欺辱贵女的骂名。
想到此,她将衣摆从谢清越手中扯离,按捺着心头的惊诧,沉声说道。
“谢小姐,东宫并非我做主,你求我没用。”
谢清越却似是认定了她一般,哑声说道。
“太子殿下前几日待我一直不错,上午他撞见宫人怠慢你,才会迁怒于我。太子殿下器重你,你说话他定会听的。”
“只要你让我待在殿下身边,我愿意屈居你之下。”
“你做太子妃,我愿做侧妃。你做皇后,我愿当嫔嫔。”
宋轻瓷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清越。
她实在难以相信,她一个贵女,竟愿为了萧允屈尊至此。
她心里又是震惊,又觉可笑。
“谢小姐,我说过了,我做不了殿下的主。你要求,便去求他吧。”
她才不会把这烫手山芋抓在手中。
谢清越摇头,双眼定定地看着她,沉声说道。
“不,你可以做他的主,只要你答应,他一定不会拒绝。”
这世上,哪个男子会嫌妻妾多呢。
她已经自甘为妾,她不信萧允会拒绝她。
宋轻瓷才不会让自己搅和到这样的烂事里,沉吟片刻后,她说道。
“你既如此了解殿下,不如咱们一起去见他?”
谢清越自己不去求萧允,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去求,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
若是成了,她能顺利留在东宫,继续在萧允面前蹦跶,并不停恶心自己。
若是不成,她又能占据道德至高点,对外说自己忌惮她,没有尽力为她求情。
而且无论成与不成,自己为她求情,都会让萧允对自己心生嫌隙,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谢清越这一招是真狠,她也真能豁得出脸面。
谢清越面色微变。
她知晓萧允性格,既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自己去求他,他未必会答应,可能还会令自己难堪。
她语气艰涩:“太子殿下正迁怒我,我若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不会同意。”
一道清冷的男音在殿门口响起,语气淡漠得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你既知孤不会同意,又为何在这里惺惺作态?”
谢清越身体微颤,和宋轻瓷一起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萧允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夕阳的余晖为他的身体笼上一层金黄的光晕,使得他整个人俊美如神只。
谢清越痴痴地看着他。
庭中宫人们却都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屏住了呼吸,生怕会惊扰到他。
他虽未再说话,但周身冷冽的气场,已让人心头发寒。
一片静默中,萧允走进了庭中,在宋轻瓷身侧站定,低头看向谢清越。
“谢姑娘如今已脱离生命危险,无需再待在东宫养伤,该回谢府去了。”
“你若担心谢府下人照顾不周,这些宫人你可全部带回,平日为你诊治的太医,也可送去谢府专门照顾你,直至你病愈。”
他知晓谢清越不会乖乖回府,所以特意让人去谢府传信,让谢将军和谢公子来宫内接她们母女。
没想到只耽搁了片刻时间,她就已经做出了越轨之事。
他心中生起了几分燥郁,对于喜欢违逆他命令的人,他都没什么耐心。
谢母听萧允直接称女儿为“谢姑娘”,又察觉到他眼底的不耐,赶紧上前将谢清越拉了起来,转头向萧允道歉。
“殿下,清越身体不适,才会因此失了神智,做出过激之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谢清越脸色苍白,眼神凄惶地看着萧允,嗫嚅着嘴唇附和。
“殿下,我箭伤未癒身体虚弱,能否容我在东宫再待段时间,待我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了,再让我回府?”
萧允看她气色确实不好,眼里的泪也将落未落,又想到旧日时光,心下到底有几人不忍,柔和了脸色。
“孤问过太医,你的身体能受得住从东宫到将军府的路途。”
“你在宫中已住了数日,你不想念你父兄,他们却对你想得紧。孤已通知他们来宫门口接你们了。”
谢清越还要再说,谢母却掐了掐她的胳膊,让她别再往下说了。
谢清越注意到萧允脸上的不耐,掐紧了蜷在袖中的五指,终于颤声回道。
“臣女听殿下的,臣女告退。”
随即扶着谢母的手,身体颤巍巍地回了偏殿。
宋轻瓷看着谢清越的背影,在心中叹了口气。
若非她处处与自己做对,她也不想这么对她。
萧允抓紧了宋轻瓷的手,垂眸看她:“可以不走了吗?”
宋轻瓷浅笑着点头。
伺候谢清越的宫人多,很快就替她收拾好了东西,将她扶上了宫门口停着的马上。
宋轻瓷看向萧允:“谢小姐毕竟为救殿下受伤,不如殿下将她送到宫门吧。”
萧允握着她的手:“你与我一起去?”
宋轻瓷摇头:“谢小姐应当不会乐意我送她的。你去送送她吧,我不会介意的。”
萧允沉默片刻,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跟上了马车。
宋轻瓷在宫门口目送着马车消失后,转身去了庄妃宫中。
在这里,她终于见到了半年未见的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