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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晴朗,山间的阳光照耀着温和。

沈凝服侍着谢云璋更衣,今日他要觐见夷陵的地方官员,商讨治灾一事。

谢云璋双手展开,安静的站着由沈凝为他穿衣,整理,在她要跪下为他系腰带的时候,他伸手扶住了她。

“皇后不必如此,免得伤了膝盖。”

他们没在宫里,他也一直记着她膝盖上的伤。

沈凝抬头望进他漆黑的眸,里面清晰可见对她的关心,但其余的……深沉的像寒渊。

她窥不透,也看不清。

她站着为谢云璋系上了腰带,看到他腰带上挂着的香囊,还是她出宫之前给他做的。

看起来都有些旧了。

“皇上初到夷陵见州府官员,还是换个新的香囊戴上吧。”

沈凝让姜忠把带出宫的随身物品拿来,想让谢云璋选个新的,看起来气派一些。

姜忠立刻呈上了一盘新的香囊,都是团龙图案,寓意尊贵吉祥的。

可谢云璋挥手让姜忠退下了,“皇后亲手做的香囊,能让州府官员得见,是他们的荣幸,谁也不敢笑话它老旧。”

谢云璋扶着沈凝的肩膀,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睥睨天下的傲气,也有些对她的讨好。

这是沈凝从前,常常在梦里想的场景。

她嘴角微抿,笑的谦逊文雅,“谢皇上抬举。”

她平静的送谢云璋走出禅院,就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恭谦温和的姿态,一如往昔。

谢云璋走下台阶之后,回头对她笑了笑。

很平淡的场景,却透着一股温馨。

沈凝记不清从前有多少心痛心酸想要流泪的时候,她只觉得,现在才是老天对她最残酷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谢云璋对她的关注,疼爱,他终于愿意将她视作妻子一样对待了。

可她心境早已不复从前。

现在,是她要离开他的时候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十七,“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十七点头,“是,但娘娘……当真要这么做吗?”

这样一来,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沈凝轻轻点头,眼神却无比坚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然出宫,自然不会再回去。”

沈凝该为自己而活,不再拘泥于皇宫和皇后的身份。

还有崔扶砚……

他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玉泉寺清影湖边。

谢云璋端坐于假山边缘,接见十几位夷陵官员,他们分别上呈了灾情报表,以及主事的官员,向谢云璋详述赈灾过程。

哪些地方钱粮如何使用,如何安置灾民,哪些地方发生过暴乱,暴民又是如何处置的,谢云璋全都一一听他们说了。

沈廷峰站在离谢云璋最近的地方,明明穿的不厚,却一直在冒冷汗。

他等着时机,直到夷陵的官员说出,工部之人负责来夷陵督造桥梁,原本是崔扶砚在其中沟通的,如今却不见崔扶砚的身影,工期耽搁了下来,惹了百姓非议。

“崔大人于建筑方面的学识也颇有造诣,当初工部督造桥梁防洪,崔大人一直有书信来往,还说要亲自前来夷陵查看,如今听闻崔大人伴驾前来,却不见其身影,微臣斗胆请问皇上,崔大人何时前来指导桥梁修建一事?”

他是个年过四十的地方官,眼里只有对桥梁建造一事的关心,并无掺杂其他。

而谢云璋也轻易可以看出,平静道:“崔卿另有差事,桥梁建造自有工部官员,何须他亲见督造?”

“可当初桥梁建造的图纸,有崔大人的手笔,这工部的大人们,也等着崔大人来共同探讨,明示后续建造的详情。”

地方官又诚恳道。

他越是诚恳,谢云璋便越是不好推脱。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沈廷峰。

他是天子秘书,谢云璋带他出来,身边一应杂事都可由他来应对。

回答地方官这样的小事,对沈廷峰可谓简单,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

沈廷峰通过谢云璋的眼神,也看出了这个意思。

可他如芒在背,沈凝手里拿无形的匕首一直抵着他,他咬咬牙,只能跪下道:“回皇上,微臣也觉得,崔大人确实该去看看桥梁建造一事,而且他对夷陵的地况颇为熟悉,观天象卜气候,也能为后续灾情处置,做出贡献来。”

谢云璋眉头一挑,“沈卿也觉得崔卿很重要?那你为何不去寻他?”

沈廷峰的心尖都在发凉,他跪着不敢挪,“微臣昨日便没再见过崔大人,不知……不知崔大人……”

“咳咳!”

姜忠连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他,让他别再找死了。

皇上什么意思,他一个中书令还品不出来吗?

还问!

还崔大人!

咋不动动脑子呢?

沈廷峰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可其他人也不是傻的,十几个地方官一瞬之间,都察觉出问题了。

崔扶砚突然没了踪迹。

怕是出了蹊跷。

这蹊跷又是什么缘故……

大家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却在谢云璋面前,将头埋的更低了。

皇权巍巍。

何人敢臆测皇上?

“皇上,玄慈大师求见。”

有人前来禀告。

谢云璋的嗓音已经变沉了,“宣。”

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龙袍袖口,微微摩挲着。

玄慈大师前来向谢云璋行礼,他双手合十,说自己准备好了明天的祈福大典,可唯有司天监官员在场空缺一事,非他能力范围,特来禀告。

“此前国典祈福,司天监都会派崔扶砚崔大人前来主持仪式,今次皇上和皇后娘娘共同南巡为民祈福,原本也是定了崔大人主持仪式,只是仪典就在明日,今日还是未见崔大人,只恐耽误了明日的大典,老衲惶恐。”

玄慈大师说完,谢云璋的脸色更为僵硬了。

沈廷峰明显的察觉到,眼前的帝王仿佛压着风雨欲来的暴怒。

他俯首弯腰,不敢再有一字多言。

谢云璋却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发脾气,反倒是深思熟虑了一番。

“如此说来,崔卿倒当真是极为重要的,只是他自己也未曾将公务都安排好,就这么了无行踪,朕也得派人去寻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