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一行三人朝着终点发起了冲锋。
霍筱筱的腿昨晚就受了伤,每一次跪拜她的膝盖都在发抖。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难?
可是霍家的孩子一向坚韧,她不能给大家拖后腿。
他们三人全身落满了雪花,就连她的睫毛都凝结成冰,四肢更是僵硬无比。
膝盖好冷,好疼,连动一动都疼痛不已。
霍筱筱快要撑不住了,她的意识越来越涣散。
她咬着牙齿苦苦给自己打气,她可以的,再撑一撑。
二哥那么好的人,她一定要为他做些事。
二哥,活下来。
神明啊,以后我再也不馋嘴了,求求你,放我二哥回来吧,我不想让他死。
以后我一定多做好事,帮助更多需要帮忙的人。
让我二哥挺过去吧。
视野越来越模糊,天空的雪花变成了一个雪女,身上带着翅膀。
她看到神明了吗?
“咚”的一声,霍筱筱倒在了最后几十步上,再无意识。
“筱筱。”
霍霆琛没有放弃,将她背在身后,三步一叩。
夫妻两人背着孩子入了寺庙之中,跪在那尊十几米高的巨大金佛前诚心祈祷。
丁香君泪流满面,“我佛慈悲,若能让我儿起死回生,熬过这一劫,此生我愿吃斋念佛,行善积德。”
霍霆琛也低头叩拜,“我儿谨修一定要平安度过危险,我愿以寿换寿,让他此生顺遂无虞。”
大殿之中烛火通明,有和尚敲着木鱼,颂着梵音。
医院。
孟晚溪不知道傅谨修是否能听到她的声音,她说话有没有用。
她只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试一试。
傅谨修一心赴死,那是他心里也有一个心结。
“是,我曾经很恨你,恨到想要杀了你,和你死生不复相见,可是后来在大海上霍厌让我从地狱里爬出来,重新知道活着的乐趣,我开始对将来有了期待。”
“我被霍厌一点点吸引,我想活下去,想生下这个孩子,我想和他在一起,共赴白首。”
“人生还很长,我希望你也能走出来,开启你的人生,所以不要放弃希望好吗?最近小鱼儿的胎动越来越明显了,他也在努力长大,为了和我们见面而努力着。”
“我完全相信阿厌会好好对待我们母子,将小鱼儿视如己出,可我也怕有一天小鱼儿知道了身世真相,他如果问我爸爸呢?你说我怎么回答?”
“若是将来我和阿厌有了自己的孩子,小鱼儿会不会难过?怕爸爸妈妈不爱他?你真的忍心抛下小鱼儿离开这个世界吗?”
“虽然我们今生情断,你我已经没有关系,可你是小鱼儿的父亲,你们有血缘关系,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你就不想亲眼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你知道我很怕疼的,到时候我是顺产还是剖腹产?等孩子出生了,你这个亲生父亲就不想抱抱他吗?那样小小的一只,一定很可爱吧。”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快点醒过来,难道你要用这样的方式在我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从今往后每次看到小鱼儿,就会想到他的亲生父亲是为了救我才死掉的吗?”
“你不能这么残忍对我,让我后悔愧疚一生,我……”
孟晚溪泣不成声,“我没法替外婆和女儿原谅你,等百年之后,你再下去给她们赔罪,你欠我的,我没说一笔勾销,你就要活着偿还,傅谨修,你再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她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傅谨修的脸上。
“我很饿,但是却吃不下东西,你要是再这么躺着,你儿子就要跟着我挨饿了,你要饿死我们吗?”
她索性拿出了从前胡搅蛮缠的那一套,他是最吃的。
要是还没用,孟晚溪就只有威胁他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这条命也还给你……”
孟晚溪趴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她觉得这次自己也没办法了,傅谨修铁了心要离开。
她口水都说干了,傅谨修还没一点点反应。
可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传来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别,别哭……”
孟晚溪不可置信,身体僵硬在原地,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小心翼翼抬起头,目光落到那张惨白的俊脸上,他戴着的呼吸面罩,随着他的呼吸吐出白色雾气。
虽然很虚弱,但他确实是睁开眼睛了。
他甚至想要去摸她的头,可他伤得太重,别说抬手,连说话都费力得不行。
嘴唇翕动着:“溪,溪溪,不哭……”
原本傅谨修已经走进了一条黑色的通道,没有目的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就在这个时候一缕金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谨修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她是谁?为什么要哭?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渐渐地脑中浮现出一个个画面。
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姑娘腿骨受伤,在家里躺了三个月,他去看她的时候,她就呜呜哭个不停,说腿好了要把树根全都拔了。
暑假作业没做完,厚着脸皮勾肩搭背,朝他假哭道:“嘤嘤嘤,傅同学,帮我做一下作业,不然我明天报不上名了。”
手被划了一条小口,非要挤到他怀里,“呜呜呜,我受伤了,要亲亲要抱抱才能好。”
跳下悬崖前,她泪流满面的脸猛地映入脑海中。
溪溪,孟晚溪!
是她在哭。
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他不顾一切朝回跑,他答应过她的,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人欺负她。
溪溪,别哭,我来了。
睁开眼,便是这个画面。
孟晚溪朝着他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傅谨修,我抱了你,你就活下来,好不好?”
他哭笑不得,她还是那么霸道。
这是她自从跳海以后,傅谨修最开心的一天。
他的溪溪还需要他。
为了再次看到她的笑容,他好像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傅谨修哑着声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