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像块湿漉漉的裹尸布，笼罩着前线急救站。
古德紧了紧医疗部发的白色长袍，跟随引路的勤务兵穿过一排排帐篷。
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让地面微微震颤，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到了，7号帐篷，霍恩医师等您呢。”勤务兵掀起门帘。
帐篷内，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正在清点药瓶。
他胸前的银质徽章显示这是位三级治疗师，但皱巴巴的长袍和黑眼圈暗示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古德·威尔，听说你是药剂师出身？”霍恩头也不抬。
“是的，长官。”古德站得笔直，恭敬的回答。
“别叫我长官，在这里只有医师和伤员，这两个是你的助手。”霍恩终于抬头，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两个年轻学徒从药柜后走出，高个子的红发男孩叫托比，圆脸的褐发女孩叫伊冯。
他们向古德行礼时，古德注意到托比右手缺了小指，伊冯的脖子上有道狰狞的疤痕。
“他们跟了我三个月，基础治疗都会。”说着，霍恩递给古德一个铜哨。
“吹响它意味着有生命危险，我会立刻赶来，现在……第一批伤员到了。”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
“清洁咒准备！”古德大声向一旁，喊道。
伊冯立刻挥动柳木杖，淡蓝色的光芒笼罩着担架上的佣兵。
污垢与血渍像被无形的手抹去，露出腹部那道被魔兽利爪撕开的伤口。
“魔能探知术。”
古德双手悬在伤口上方，银色的光丝渗入伤口，在虚空中构建出内脏的立体影像。
脾脏破裂，两根肋骨骨折，但没有伤及主要血管。
“圣愈之光！”
古德掌心迸发出乳白光芒，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佣兵痛苦的表情逐渐舒缓了下来。
“下一个！”
这次是个被毒箭射中的弓箭手，箭头已经取出，但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绿色。
托比用“寒霜祛腐术”冻结坏死组织，古德则施展“灵泉涤荡”，引导魔法水流冲刷毒素。
当，黑色的毒血从伤口流出时，弓箭手终于停止了抽搐。
“7号帐篷的医师！有位巫师大人中了黑魔法！”一个满身是血的骑士冲了进来。
担架上躺着个穿蓝袍的年轻女巫，她的左臂已经变成紫黑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古德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腐虫诅咒”，若不及时处理会蔓延到心脏。
“共鸣镜像术！”
古德紧急构建伤者体内的魔法投影，镜像显示那些黑色细线已经蔓延到肩膀。
他咬破手指，用血在女巫胸口画下阻断符文。
“伊冯，准备净化药水！托比，按住她的右臂！”
药水灌下的瞬间，女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数条黑色寄生虫从她鼻孔和耳朵钻出，被古德用火焰咒烧成灰烬。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当最后一条虫子被清除时，古德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您……您救了我……有些人都说7号帐篷的医师是走后门进来的……”女巫虚弱的开口。
古德苦笑着擦去额头的汗水，这种闲言碎语他今天已经听到太多次了。
有个趾高气扬的贵族骑士甚至拒绝让他治疗，直到霍恩医师亲自出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古德对各种治疗魔法的运用越发熟练。
从一开始的些许生疏，到后来的得心应手。
这都得益于，他前些天在石境空间加速学习魔法及治疗术。
正午的休息时间短暂而珍贵，勤务兵送来午餐，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飘着几点油星的野菜汤。
以及，每人一小块咸肉，古德刚咬下面包，就被硌得牙疼。
“习惯就好，上周连咸肉都没有。”托比把面包泡在汤里。
“古德医师，您的‘灵泉涤荡’用得真好，我看其他帐篷直接截肢了事。”伊冯小口啜饮着汤。
“医者父母心，少条胳膊，总比少条命强。”古德想起导师的教诲。
下午的伤员更多，有个年轻佣兵被火球术烧伤半边脸。
古德用“肌肤再生术”，一点点修复了他的面容。
当，魔法镜显示出治疗后的样子时，小伙子哭得像个孩子。
“我……我以为这辈子都……您不知道容貌对追求姑娘多重要！”他抓着古德的手不放。
黄昏时分，7号帐篷外排起了长队，许多轻伤员宁愿等待也要让“那个新来的医师”治疗。
霍恩医师巡视时看到这一幕，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小子，你让我这老家伙都脸上有了光。”
返程的飞舟上，古德靠着舱壁昏昏欲睡。
今天的治疗消耗了他太多魔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朦胧中，他听到其他医师的窃窃私语。
“他肯定是贿赂了考官……”
“那些伤员，说不定是托儿……”
“哼，一个没从正式巫师医疗学院毕业的人，能有什么真本事，等着瞧吧，迟早露馅……”
古德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这些人永远不会明白，他宁愿用所有积蓄换回在巫师塔平静学习的日子。
在巫师国度，通常设有这样的规定，凡是参与战争且表现突出者，便能获封爵位。
这里的封爵并非徒有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赏赐。
受封者会获赐土地，绝非那种仅有好听称呼，却毫无实际利益的虚封。
正因如此，众多人都不惜一切代价，绞尽脑汁，甘愿冒险投入金钱与生命。
只为，在这场残酷的战争博弈中，搏出一个光明的前程。
要塞，石屋的地下室里，古德正在提炼昨日买到的星尘。
特制的玻璃器皿中，星尘粉末在魔法火焰上缓缓旋转。
杂质被一点点分离，落在器皿底部。
这个过程需要极度专注，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星尘爆炸。
三小时后，古德终于得到一小撮纯净的星尘。
它们在暗处自发微光，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
按照《空间魔法入门》的指导，他将星尘撒在早已绘制好的法阵上。
“以星辰为引……”
古德念出咒语，法阵亮起银光，星尘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微型银河。
他尝试用精神力触碰那些光点，立刻感到天旋地转。
好像被扔进了万花筒，无数破碎的空间画面在眼前闪回。
“呕……”
古德趴在地上干呕，第一次空间感知以失败告终，但至少证明他确实有空间天赋。
古德没有气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不断调整自己的精神力频率，努力去契合星尘中的空间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一丝空间力量顺着精神力流入体内，心中大喜。
“终于成功了第一步！”
数日后，古德因为在战场急救站的出色表现，被调回医疗部。
贝弗莉医师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决定让他在门诊处锻炼一下。
周二下午，那个图书馆眼镜少女的叔叔果然来了。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身材有些佝偻，曾经作为要塞军队里的小队长。
因，受伤被部队开除，又没有积蓄，所以风湿病一直耽误着。
“古德医师，麻烦你帮我看看这老毛病，疼得我实在受不了了。”老军人一脸痛苦的说道。
“您别着急，我先给您检查一下。” 古德微笑着安抚道。
他先用仪器进行了初步检测，又施展诊断魔法仔细探查。
发现老军人是被魔法所伤，年头已久，治疗起来颇为棘手。
古德思考了一阵，结合典籍里的经典案例，又根据老军人的实际经济情况，给出了内外结合的治疗方法。
“您这种情况，需要内服一些温和的草药汤剂，外用我特制的药膏进行涂抹按摩，双管齐下，应该会有效果。”
闻言，老军人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古德医师，要是还需要空间材料什么的，我可以帮忙。”
“我以前的兄弟还在部队里，管理一些稀有物资，能倒卖出一些。”
古德心中一惊，这可不行！这种行为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谢谢您的好意，我需要的材料已经足够了。”古德连忙拒绝。
他对这个老军人还没有足够的信任，万一这是个圈套，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相比之下，还是黑市相对安全些。
夜晚，古德正在家中研究空间魔法，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只见金斯利和谢丽尔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两人手里都提着篮子，金斯利的银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谢丽尔则穿着罕见的裙装。
虽然，裙摆下依然能看到战斗靴的轮廓。
“古德，我们搬到这里啦，以后就是邻居咯！我们带了鹿肉和新鲜蘑菇，一起做饭吧！”谢丽尔晃了晃篮子。
“还有一瓶精灵蜜酒。”金斯利补充道。
“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的……”古德尴尬的看着乱糟糟的客厅。
“所以我们自带了食材，听说你的厨艺了得？”谢丽尔已经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厨房。
三人走进厨房，古德系上围裙，开始大展身手。
他熟练的切菜、配菜，锅中倒油，等油热后，将切好的食材依次放入锅中翻炒。
顿时，香气四溢，金斯利和谢丽尔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不时发出惊叹声。
一小时后，厨房飘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古德做了红烧鹿肉、蘑菇炖汤和煎饼，虽然调料不全，但两个姑娘吃得眼睛发亮。
“诸神在上！这比军营的伙食强了一万倍！”谢丽尔舔着手指。
金斯利小口啜饮蜜酒，脸颊泛起红晕。
“我……我可能要尝试突破了，就在下周。”她突然说道。
闻言，古德放下了碗筷：“有把握吗？”
“七成吧，加上你给的药剂……”金斯利的目光扫过古德炼药的工作台。
“喂喂，说好今晚不谈工作的！”
谢丽尔突然插到两人中间，她给古德与金斯利各倒了满满一杯酒。
“罚你们喝完！”
酒过三巡，谢丽尔开始讲战场趣闻，说到兴起时甚至站到椅子上比划。
金斯利则安静的帮古德收拾餐具，两人的手指在传递盘子时不经意相触，又同时像触电般缩回。
“我们该走了。”金斯利突然说，虽然夜色尚早。
“扫兴。”
谢丽尔撇撇嘴，但还是乖乖跟上，在门口，她突然回头。
“明天还能来吃饭吗？”
闻言，古德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回去。
“啊……好。”
在门诊度过了几日平稳的生活后，古德又被调去了前线。
这两天，黑巫师阵营突然发起猛烈攻势，白巫师一方损失惨重，古德所在的急救站愈发忙碌起来。
就在他们紧张工作的时候，突然，远处树林里人影晃动，一队黑巫师从里面冒了出来。
他们二话不说，对周围的人展开疯狂攻击，黑魔法如黑色的闪电般四处乱飞。
领头的是一个一阶黑巫师，实力强劲，径直与急救站的站长战斗在一起。
“大家不要慌，准备反击！”
站长霍恩医师，大喊一声，手中魔杖一挥，一道白色的护盾瞬间展开，挡住了黑巫师的第一轮攻击。
其余，黑巫师学徒也纷纷与站内能战斗的人员展开大战。
这群黑巫师学徒显然有备而来，他们带着大量的卷轴和魔法药剂。
一时间，黑魔法、毒气、丧尸和骷髅战士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古德看到许多伤员和医师遭到毒手，心中一阵愤怒。
他迅速施展魔法还击，一道“火焰冲击”朝着一群黑巫师学徒射去，瞬间将他们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可恶，不能让他们得逞！”古德咬牙切齿的说道。
然而，黑巫师人数众多，且准备充分，古德他们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助手托比焦急的喊道，脸上满是恐惧。
就在大家感到绝望，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之际，一艘飞舟如救星般降落到了这里。
飞舟上下来许多援军，他们迅速组成战斗队形，对黑巫师展开反包围。
“杀！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援军们怒吼着，各种强大的魔法纷纷朝着黑巫师们攻去。
在援军的猛烈攻击下，黑巫师们渐渐处于下风。
很快，黑巫师一方除了领头的一阶黑巫师逃脱外，其余十名学徒全部死亡。
打扫战场时，现场弥漫着哀伤与血腥的味道。
大家看着死去的同伴，心中悲痛万分。
这一战，他们死了五十多人，伤了二十多人，代价惨重。
五天后，前线局势急转直下，黑巫师像发了疯似的进攻，急救站的帐篷从十个增加到二十个，依然人满为患。
古德已经三天没回要塞，只能在治疗间隙打个盹。
“腐化箭伤！”
托比拖进来一个胸口中箭的士兵，黑色的纹路已经从伤口蔓延到脖子。
就在，古德正要施展净化术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帐篷外传来尖叫。
“地下！他们从地下……”
帐帘被黑焰烧成灰烬，三个黑袍人站在门口，为首的举起骨杖。
“为了暗影之主！”
“光明护盾！”
古德瞬间撑起光罩，挡住射向伤员的黑箭。
伊冯吹响了紧急哨，但回应她的是远处霍恩医师的怒吼和爆炸声。
“带伤员撤！我来挡……”托比抽出短剑，大喊。
可，话音未落，一道黑光洞就穿了他的胸膛。
古德眼睁睁看着这个昨天还在讨论退役后开面包店的年轻人倒下，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跑！”
他拽起伊冯和最近的伤员冲向后方。
整个急救站已经陷入混乱，数不清的黑袍人四处放火，被复活的尸体扑向医护人员。
飞舟起降坪就在前方，而霍恩医师的飞舟已经升空，这位资深治疗师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战场。
“混蛋！”
伊冯哭骂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古德正要施展风翼咒带她离开，一团黑雾突然从天而降，缠住了他的四肢。
在被拖向高空时，他最后看到的景象令其血液冻结。
远处的要塞上空，一条百米长的黑蛇与血骷髅巨人正在围攻要塞守护灵。
当，白色战士被撕碎时，整个要塞如同被点燃的火把，照亮了半个夜空。
黑雾裹挟着古德，一路飞向高空一艘巨大的黑色飞艇。
甲板上站着一排被俘的白巫师，他们绝望的眼神似乎在说着，“欢迎来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