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现在已是内庭侍卫长,他站在那里细细地说着调查来的一切。
“瞧见她了?”宋承泽冷声道。
“是。”
“有没有,有没有受伤?朕是说那次大火对她有没有什么影响?”
“回去的时候崴到了脚,躺了两个多月。”
宋承泽一脸紧张,“好利索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说完不待董海回话,站起身来急急地道,“让青宁去瞧瞧,她那么娇气,平日里手有个红印都要怨朕手劲太大。”
“皇上不必担心,王妃已然好利索了,每日里能跑能跳的。”
“跑?跳?”
董海有些不自然地道,“王妃每天都要拉着那位孟芝去后院子跑两圈,两人还一起种花,一起摘菜,还养了好多小动物。”
宋承泽听着董海的话,嘴角微微弯起,他望着窗外,好似看到了孟绮提裙奔跑的样子。可转瞬他又收回笑容,心里某个地方空空的,顿顿地疼。
他自嘲一笑,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她处心积虑地布置着这一切,为着就是自由自在的这一天。他这样去打扰她,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若是就这样放手又让他怎么甘心?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想与一个人日日相处的感觉,就那样依在一起,握着手也是一种幸福。
喜欢看她挑衅的眉毛,皮皮的坏笑,羞红的脸庞,不知所措的眼光,还有每次亲吻后那红润的让自己留恋的嘴唇......
而他相信,这些感觉并不单方面的,孟绮也是有感觉的,她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所以,他想要试一下,给自己与她最后一次机会。
若结果不是自己想的,他不会纠缠,潇洒地放手,让那个漂亮的,聪慧的,娇俏的小姑娘自去享受她应得的一切。而他会默默守护她,不仅是她,还有她在意的一切,王氏,孟维,周钰......
若是得偿所愿,他要给她一个风光的婚礼,一个盛大的封后典礼。要让她成为这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他给予她的唯一的爱。没错,唯一的,没有人可以替代的,爱。
就是爱,宋承泽兴奋地转回身来,他对自己的感情无比明确,他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他成功路上的助力,更因为她是自己爱的人,是想要一生一世永远不离不弃的人。
“汪成海呢?”宋承泽问。
“在外边,现在让他进来?”董海恭敬地道。
宋承泽点头,不管孟绮的决定是什么,他总要知道她是如何逃脱的,最起码可以知道她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这十分重要。
汪成海不是第一次站在承天殿的大堂里,但这一次却有了一种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感觉。看着张德成走过来,一张脸笑的比哭还难看。
“张公公,看在咱们一处当差那么多年的份上,您好歹帮我收个全尸,逢年过节时好吃好喝的送点,最重要是银子。送的时候一定要写清楚名字,那些个王八蛋可比我去的早,与小鬼们自然比我熟,莫再被他们抢了去。”
张德成听他这样说,扑哧一乐,又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王妃的奴才没错,可也不能一根筋不是,这样大的事就敢生生瞒下?透个风刮过来也成呀。”
汪成海摇头,“那不成,正因为我是王妃的奴才,所以只听命她一人,王妃叫我三更去,我决不拖到五更天。”
“样吧,算你有骨气。”张德成倒了杯茶递过来,“先喝口,一会皇上问什么,你好好回答,莫要胡说八道就好。”
汪成海喝了茶,“哥哥,皇上是怎么知道王妃没事的?”
张德成像看白痴一样看汪成海,“怎么?庄子上人少,事少的,才几个月的功夫变傻了。”
“不是,我是说,事情总要有契机吧?葬礼都办了,谥号都封了,我可不相信,皇上一开始就是怀疑的。”
张德成叹了口气,把他那腰带的事说了。
汪成海一脸惊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腰带掉到地道里了。这样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呀。
他又想起这阵子怀南侯夫人与慎郡王府世子妃到庄子上来的情形,王妃一个人对着满院子的花草长吁短叹,心事重重的样子。
尤其是世子妃昨天走后,王妃连晚饭都没吃,以往都是与芝姑娘一起走走,可昨儿却要一个人静静。沿着小径进了桃林,坐在桃树下盯着那桃子瞧了好长时间,让自己一度以为她想吃那青桃。
结果,今儿一大早,自己就被王妃派出来去郡王府传话。他还纳闷,以往这样的事都是让更没有嫌疑的元月去做,自打进了庄子,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离开。
不曾想,马车一路往皇宫而来,待到董海坐到车里,自己的魂都要没了。
宋承泽看着跪在地上的汪成海,一身粗布衣裳,头发干净,鞋上也没有泥,伏在地上的手上的指甲缝里也很干净,遂松了一口气。
“她还好吗?伤可好利索了?”
汪成海对宋承泽能问出这个问题已然不意外了,“回王爷,啊不,回皇上,王妃已然好了。跌落下去时崴到了脚,原本并不严重,只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走得又急,所以肿的厉害。”
“起来吧,把那天的事仔细讲讲,不许遗漏,更不要添加。”
汪成海应声是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回话十分重要,他隐约猜到皇上召他来的意思,更是想到了自己回话的份量。想着王妃这几日的异常,还有昨天世子夫人意有所指的那句话。
昨天他送世子夫人上车时,世子夫人上下打量着他,轻声道,“你是个忠心的,这样很好。只有时候盲目的忠心反而不妥,你要想想,你主子要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让你主子得到她想要的,那才是你真正的忠心。”
汪成海细细地把那天的事说一遍,从孟绮被东宫的女官挟持住后,自己就是一直紧紧地跟着。到进得那处废殿,孟绮借机推开女官到用火把将外面的杂物点燃,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一直说到两人跌进地道,又到了西角门,借着送水的车出了宫,躲在一处客栈,第二天早早雇了马车出了城。
宋承泽拧眉,“所以,她是临时起意?那个地道只是一个意外?”
汪成海点头,他想着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果,如果真的是圆满结局。那么,王妃早就知道那条地道存在的事就坚决不能说。
不小心掉进去,有了想逃出去的想法。和早知道那地道,故意躲进去再逃走,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不能说,最起码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是,奴才护着王妃往外跑,那几日干冷的厉害,一点雪也没有,风又大,奴才都感觉那火就在后头追着跑。突然王妃跌倒了,奴才去扶,两人一个用力,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本来想着回去,可透过缝隙都能瞧见火光,且有烟涌了进去,无奈,奴才只好护着王妃往外跑。”
说到这里,汪成海抬眼瞧宋承泽,见宋承泽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龙案上的某一处发呆,继续道,“待从那个院子出来后,就瞧见好多人推着水车去装水灭火。奴才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怕万一是太子他......所以,不敢吱声,混在队伍里与他们一起。只没想到,那些人是去水渠装水的,西角门也开着。也就是一刹那,王妃扯过奴才就跑出去了。”
宋承泽单手轻轻扣着龙案,“这么说,王妃是到了西角门才临时起意的。”
汪成海把腰弯得更低,“是,奴才是这样想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王妃从莲妃娘娘被劫持就一直想着如何能把莲妃解救出来,再后来发生的事皇上也是知道,王妃应该不是提前想好的。至于王妃后来为何要那么做,奴才就不知道了。”
“王妃那处宅子你知道吗?”
汪成海打了个寒颤,刚想说不,转念一想,道,“知道那宅子,刘妈妈与元月去的时候是奴才送的。但当时并不知道是王妃后置的,还以为是王妃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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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成把帕子递给汪成海,“怎么就吓成这样了,我都说了,只要你说实话,保准没错。”
“老哥哥,怎么能不害怕,那可是皇上。”
“是皇上也是瑞王。”张德成笑道。
汪成海刚想把帕子还给张德成,想了想又揣回自己的袖子里,“那可不一样,老哥,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呀。”
“别跟我这里装蒜头,快回去吧。”
汪成海哈了哈腰,“王妃问起来,我可一五一十说了?”
“皇上告诉你别说了吗?”
汪成海嘿嘿一笑,拱手要走。
“成海呀。”张德成道。
“是,老哥您说。”
“以后咱们哥俩一个前朝,一个后宫,可要好好配合,好好相处呀。”
汪成海先是一愣,随即眼里有精光迸出,“但愿老哥此话可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