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业与上官云冲迈步而出:“臣在!”
鸿帝缓声道:“两位爱卿辅佐朕二十余载,尽心尽力劳苦功高!
又平谋逆之乱,功劳及天,赐封姜守业为司徒,加三锡;赐封上官云冲为太尉,加三锡!”
一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这不就等于让姜守业与上官云冲告老了么?
鸿帝这么干,一众文武百官瞬间便清楚了其意图,无非是怕这两家尾大不掉,现在给个虚衔加封为三公,算是给赵祈佑去除隐患。
一些与姜守业交恶的官员,却是暗自窃喜。
姜守业与上官云冲远离了朝堂,却是与他们大为有利。
众人心中想法各异,有惋惜的也有开心的,但脸上却不表露半点。
姜守业与上官云冲拜倒在地,高呼万岁谢了恩。
随后鸿帝又追封御史台大夫方昌平为司徒,同样加了三锡,并厚葬于皇陵之外,其御史大夫一职由御史唐勇毅接掌。
而大理寺少卿崔录景,被拜为礼部尚书;大理寺由吏部侍郎秦贤唯任少卿。
至于工部,则由伍禹铭之孙伍泽任尚书,万启明任工部侍郎。
刑部则调升兴洲府尹张贤礼为刑部尚书,兴洲府尹则从吏部选拔新的人选。
因太子与钱皇后造反之事,牵连到了众多的朝官,很多职位出现了空缺,鸿帝又命中书省中书令,荀封芮兼国子监祭酒,明年开春闱科举,以为朝廷选拔人才。
同时又让吏部甄选在燕安等空缺的仕子,选拔出一些才能出众者入朝为官。
众多官职变动,让满朝文武百官又激动又期盼,如今新君继位朝中缺人,很多人都动起了心思,这不是让自家子弟出仕的大好时机么。
众人心里打着小九九,鸿帝不好糊弄,且看赵祈佑又如何?
一些老臣,比如西门楚,他惦记的就有所不同,姜守业被加封了司徒,那尚书左仆射的位子不就空出来了么?
但鸿帝似乎忘记了这一茬,反倒是还在江南平叛未回的尉迟愚被升了一级,成了大周第一武将。
而张兴摇身一变成了国丈,他的官级没降也没升,还是干他的户部尚书。
或许是鸿帝故意留给赵祈佑自己定夺了。
鸿帝一顿封赏完下来,出力平叛的姜远等人啥好处没捞着,尽看他人磕头谢恩了,不由得有些无聊,又打起了哈欠。
鸿帝一眼就瞟见了躲在角落里的姜远,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丰邑侯,你很困么?”
姜远闻言一愣,暗道论功行赏时没我,找麻烦倒是找得利索。
姜远无奈出班:“微臣确实没有怎么睡好,您让微臣弄那炼钢坊,微臣日夜不休的画图研究,不敢怠慢一丝,今日殿上犯困,还请陛下恕罪。”
上官沅芷看了一眼姜远,她实是佩服自家夫君说瞎话的能力,张口就来,而且还说得一本正经。
鸿帝笑吟吟的看着姜远:“这么说来,丰邑侯是为国事操劳了,其心可嘉啊!
你于平叛出了大力,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鸿帝这么说,显然是没想给他封官了。
姜远也不愿要什么官职,官职越高就越累,还不如要点好处。
姜远眼珠一转:“陛下,平叛护君王乃是微臣份内之责,微臣哪敢要什么赏赐。
不过,陛下非要赏的话,微臣想要鹤留湾壮元溪下游的五个村庄。”
鸿帝目光灼灼的盯着姜远:“丰邑侯,你除了要钱要地,你能有点出息么?”
这话引得一众文武百官哈哈大笑,丰邑侯贪财人尽皆知,也就这点出息了。
换作别人,怎么也得弄个有权的实职,这不香么。
姜远却不以为耻:“陛下,您误会微臣了,壮元溪下的五个庄子,微臣想将其变为工业园,那地还是陛下的。”
鸿帝一愣:“工业园?此为何物?”
姜远解释道:“陛下,您不是让微臣建炼钢坊么,不如就将作坊建在壮元溪下游,且工部与微臣的砖厂、水泥窑都搬过去。
即能统一规划,又方便管理,以后若有新的事物,也都可建在那里。
再者,也可给那里的百姓多一点出路,一举多得。”
姜远自从得子之后,一直想将鹤留湾的砖厂与水泥窑给拆了,污染实在太大,煤灰满天飞,气味也越发的呛人。
再加上明年格物书院要开学,那些学子都是大周的未来,总该让他们有个好的念书环境。
鸿帝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像燕安城中的匠坊街一般,将所有工坊集中在一起?”
姜远点头道:“正是!这工业园,不管是官营的还是私营的,都可入驻,将地租给工坊就可,官府派人驻守巡治,如此才能井然有序。”
鸿帝抚着胡须想了想,却是不接话了,而是对黎秋梧道:“惠宁乡主、姜黎氏上前听封!”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听得鸿帝突然叫她们,整了整衣衫迈步而出:“臣妾在。”
鸿帝缓声道:“姜黎氏巾帼不让须眉护驾有功,赐封五品诰命,赏百金!
惠宁乡主带孕阻杀段希兰,也功劳不小,赏百金,绸缎五十匹。”
“谢陛下鸿恩。”
二女听得有钱赏,凤目都亮了,她们跟着姜远久了,也渐渐变得跟他一个调调,有钱不要白不要。
今天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齐王突然就继了大位,然后百官的职位调动与封赏,让一众人既震撼又欣喜。
但鸿帝接下来的话就更让人震惊。
鸿帝侧头看了看立在身侧的赵祈佑,而后缓声道:“众位爱卿,可还记得当年何氏之事?”
一众百官闻言沉默不语,但凡资历老一点的朝臣都记忆犹新。
此时鸿帝提起此事,一众百官却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
当年赐死何皇后,是鸿帝亲下的旨意,如今再提此事,又有什么好?
倒是坐在侧殿的史官将耳朵竖了起来,出于职业的敏感,史官们预料还有大事要发生。
姜守业却是迈步而出:“何皇后之事,老臣自然记得。”
上官云冲也出列道:“老臣也记得,可叹何皇后端庄淑仪,却红颜早逝。”
一众文武百官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就回过味来了。
赵祈佑继了大位,肯定是要追封何皇后的,此时鸿帝提起这事无非也是在铺路。
文武百官们纷纷出班言奏,说何皇后当年是如何如何的母仪天下,皆说她的好。
姜远看得这情形,却是一脸的不屑之色,全特么都是些墙头草。
当年何皇后被陷害,只有姜守业与上官云冲替她求过情,余者都是冷眼旁观。
就连何皇后的族人都不敢站出来相帮,现在见得赵祈佑继了大位,一个个的跳出来奉承了。
鸿帝面露悲伤之色:“当年之事朕已查明,乃钱氏毒妇勾结钦天监司天令董吕,以及丁岳,陷害何氏。
朕一时失察酿成大错,如今已悔之晚矣。”
赵祈佑也脸带痛苦之色,却是劝道:“父皇,当年母后身死,并非您之过,实是钱氏蒙蔽了父皇!
如今钱氏已死,想来母后也不会怨恨您的。”
鸿帝轻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朕的错!不仅害得你母后身死,朕的双生骨肉,一个被钱氏毒妇溺死,一个流落民间,致朕骨肉分离,朕好恨啊!”
鸿帝老泪纵横越说越伤心,几欲泣不成声。
如今他为太上皇,也没那么多顾忌,泪洒金殿也没什么大不了。
“陛下,龙体要紧!当年错不在陛下,皆因钱氏太毒,如今钱氏伏诛,何皇后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
一众朝臣纷纷劝慰,但也有耳朵灵的,听出来鸿帝刚才那话中说到流落民间、骨肉分离之言。
难道,当年何皇后产下的那对双胞胎还有一人活着?
门下省侍中西门楚奏道:“陛下,即知当年何皇后乃是被陷害身死,如今即已真相大白于天下,定要复何皇后之名!”
姜守业与上官云冲也道:“陛下,西门大人所言甚是。”
鸿帝抹了抹泪:“朕正有此意!来人,拟下诏书!
何氏舒云自入宫闱,恪守礼法端庄贤淑,却被奸人罗织虚妄之罪。
朕一时失察,听信谗言,令其含冤九泉,乃朕之大过,然,悔之晚矣!
今沉冤得雪,奸佞得诛,天理得彰,特复皇后之尊号,追谥庄惠,以正名位。
择其吉日,将其身葬于皇陵,其灵位供奉太庙!”
一众文武百官皆跪伏于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庄惠皇后在天有知,必佑我大周!”
赵祈佑微闭了双目,一滴泪水滑下眼角,心中狂声呐喊:
“娘,孩儿终于给您洗刷了冤屈,孩儿也继了皇位,您此时应该很开心吧!”
新晋礼部尚书崔录景见得此事已妥,奏道:“陛下,臣刚才听得您言,有陛下之骨肉流落民间,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家之嗣岂可与庶民为伍,当要寻回才是。”
姜远见得崔录景这般着急,暗道,估计他这上奏的话,也是鸿帝授意的。
果然鸿帝马上坐正了身体,沉声道:“崔爱卿所言极是,朕已将流落民间的公主寻了回来。”
崔录景与荀封芮立即作大喜状捧哏:“这真乃天佑,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这几个官员头头都道喜了,文武百官怎会落后于人,于是又是一片欢呼道喜之声。
鸿帝挥了挥手,司礼太监又扯着嗓子高唱道:“宣,昭宁公主上殿…”
大殿两旁的声乐太监连忙又奏起了乐声,这次的曲调不只是庄严之感,而是带着点喜庆了。
一众文武百官皆转头朝大殿之外看去,就见得由两个宫女相陪左右,穿着一身绣有青色鸾鸟织金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的妙龄女子款款而来。
众人一看女子的这身装扮,又观其样貌,不由得都呆住了,这不是庄惠皇后的复制版么!
这女子像极了已逝的庄惠皇后,却也只是震住文武百官的原因之一。
更让百官们震惊的是,这个昭宁公主竟是丰邑侯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