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撕裂、翻滚……
林战的意识,如同在无尽的、充满了狂暴能量乱流的漆黑海洋中,被一双无情的巨手反复揉捏、拉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高频的耳鸣,仿佛是宇宙的弦在耳边崩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一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足以将钢铁都压成薄片的恐怖冲击力,猛然传来!
“砰——!!!”
林战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随即,他的意识,便彻底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
痛。
钻心刺骨的痛。
这是林战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那片混沌的黑暗中,重新夺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眼皮重如千钧,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闪烁着刺目红色警报灯的舷窗。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金属与血肉烧焦后的焦糊味,以及某种……从未闻过的、带着一丝甜腻的陌生植物气息。
他……还活着。
林战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撑起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他透过那扇破碎的舷窗,看向了外面的世界。
仅仅是一眼,便让他那颗早已被末世和死亡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心,也为之震撼,为之……茫然。
天空,是一种妖异的、令人心悸的紫罗兰色。
天穹之上,没有太阳,而是悬挂着两颗一大一小的、散发着不同光热的恒星——一颗是炽热的亮白色,另一颗,则是略显黯淡的橙红色。双星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诡异色调。
远方,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山脉,山脉的轮廓在紫色的天幕下,显得狰狞而沉默。近处,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从未见过的奇异森林。森林中的植物,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蓝绿色,它们的树干扭曲、盘结,巨大的叶片上,甚至还生长着某种可以自行发光的、如同眼瞳般的奇特孢子。
这里,不是地球。
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片虽然破败但仍能找到一丝归属感的废土。
这里,是星门的另一端。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未知的、充满了敬畏与危险的……彼岸。
“苏离……伊娃……”
林战嘶哑地呼唤着,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开始查看同伴们的状况。
这个他们赖以逃生的、来自于古老文明的小型逃生舱,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废铁。它以一个极其惨烈的姿态,一头扎进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半个船身都已深陷入泥土之中。
在扭曲变形的船舱残骸中,林战找到了他们。
苏离,倒在医疗台旁,她的额头被撞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面容。便携式生命监测仪早已破碎,但林战能感觉到,她那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她还活着,但已深度昏迷。
小五和雷枭,情况更糟。他们在之前的战斗和传送中,本就已是濒死之躯,此刻再经过这番剧烈的撞击,生命体征更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伊娃……那名英勇果决、一直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女指挥官……林战只在船舱的另一端,找到了一件被撕裂的、属于她的、沾满了血迹的钢铁堡垒指挥官制服。人,却早已不知所踪。或许,是在那场最后的爆炸中……或许,是在这剧烈的坠落里……
还有巴克……林战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堆彻底被压扁、烧成焦炭的机器人残骸上。他知道,巴克,他那位总是在最关键时刻创造奇迹的战友,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毁灭之地。
巨大的悲痛,如同最冰冷的宇宙射线,瞬间穿透了林战的心脏。但他没有时间去哀悼。因为他知道,活下来的人,背负着所有牺牲者的希望。
林战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到了主控制台前。
眼前的一切,都在诉说着绝望。
控制台早已被撞得稀烂,屏幕一片漆黑,所有的指示灯都已熄灭。
通讯系统……瘫痪!
导航系统……瘫敝!
远程维生系统……瘫痪!
只有最基础的、依靠独立能源供能的内部环境循环系统,还在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但这仅存的能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消耗着,最多……还能维持几个小时。
他们被困在了这颗未知的星球上,如同被抛弃在无尽汪洋中的一叶孤舟,与过去的一切,彻底失去了联系。
绝望之中,林战下意识地,想要去感应自己体内那颗曾数次创造奇迹的“知识核心种子”。
然而,他的意识探入左臂,那里,却只有一片死寂。
在“初火圣坛”核心腔室,那场“三位一体”的共鸣和最后的权限爆发中,“知识核心”似乎已经燃尽了它最后的光和热,彻底陷入了沉寂,如同一颗普通的、不会再发光的种子,静静地埋藏在他的血肉之中,再也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
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底牌……消失了。
唯一能依靠的,似乎只剩下那个由“零”在最后时刻,留下的那串最终坐标。那个被“白影”明确警告为“陷阱”的坐标。可是现在,他们连自己身处宇宙的哪个角落都无法确定,那个坐标,又有什么意义?
无尽的茫然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即将把林战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彻底淹没。
结尾钩子!
就在林战的眼皮越来越重,即将陷入昏迷之际。
“滴……滴……滴……”
一个极其微弱的、但极有规律的电子音,突然从旁边一个被撞得半毁的备用传感器控制面板上,响了起来。
林战猛地睁开眼,挣扎着爬了过去。
只见那块破碎的、闪烁着雪花点的屏幕上,正在显示着一段信息——这是逃生舱在坠毁前的最后几秒,备用传感器自动捕捉并记录下来的一段信号!
信号的波形和频率,极其微弱,但毫无疑问,是经过了人工编码的、某种用于通讯或定位的……重复信号!
信号的源头……就在这颗星球的某个方向!
林战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信号源方向的、不断闪烁的绿色箭头,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彼岸,除了他们,竟然……还有其他智慧生命的存在?
这会是……“新家园”的接引之光,还是……“白影”口中那个陷阱,最终的……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