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855年2月22日,正值咸丰五年正月初六,天空澄澈如洗,宛如一块巨大的蓝玉,纤尘不染。
前一日,僧格林沁率领马队越过唐白河,于河畔安扎下简易营帐。
这一夜,仅有少量西军哨探前来窥探,并无大军滋扰,连日奔波的蒙古马队得以一夜休整。
破晓时分,西南方向的号角声划破寂静。
僧格林沁迅速起身出帐,跃上马背,疾驰至营前眺望。
只见二三十里外,西军军营大门洞开,一队队身着黄色军装的士兵如潮水般从营中涌出。
苏克金、西凌阿、史荣椿等部将纵马而来。
苏克金高声建议:“僧王,趁他们尚未列好阵型,我率千余人冲锋过去,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僧格林沁环顾四周,见自家士兵刚从帐篷中走出,便缓缓摇头道:“西贼尚在大营附近,此时冲过去,他们极有可能退回营中。”
“既然他们想野战,那我们就在野战中将其击溃,省得攻打营垒。”
苏克金咧嘴一笑,不再言语。
僧格林沁下令:“苏克金、西凌阿,整顿队伍,让将士们将就吃些干粮。打垮眼前的西贼,今日到襄阳城,再好好饱餐一顿。”
两位将领领命而去。
僧格林沁转头对史荣椿说道:“荫堂,随我去探探情况。”
两人带着数十亲卫,纵马朝着西军大营奔去。
奔出约十里,他们寻得一处稍高的土坡,向西远眺。
此时天色大亮,平坦的地势让视野极为开阔。
只见大营前的西军排成数个奇特的空心方阵,炮兵分布于方阵间隙,正缓缓朝着蒙古马队营地推进。
僧格林沁冷哼一声:“西贼好大的胆子,真敢前来野战!”
史荣椿仔细清点西军军阵和人数,满脸困惑:“大帅,十个方阵,每个方阵约900-1200人,总兵力一万出头,与昨日战书所言相差不大。”
“这李秀成是愚蠢还是自负到极点,哪有这样用兵的?”
“且这排兵布阵,与前番粤贼截然不同,究竟搞什么鬼?”
僧格林沁冷然道:“只要他们不缩在营垒里,管他什么计谋。铁蹄之下,皆会化为齑粉。”
他手一挥,仿佛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尽快了结他们,我们好南下,如今南方战事吃紧。”
言罢,调转马头返回营地。
回到营地,苏克金和西凌阿已将蒙古马队整顿完毕,将士们甲胄鲜明,刀枪在手。
僧格林沁命亲兵为自己披挂甲胄,进入阵中,然后竖起大旗,令马队缓缓前行。
此时,寒风渐息,冬日暖阳从东方升起,仿佛老天爷也想见证这场惨烈厮杀,故而减少了外界干扰。
平原之上,两军相向而行,不久便相距两里。
僧格林沁向西望去,见距西军大营约有十里,西军大营的重炮已无法触及。
而对面的西军,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方阵,缓缓逼近。
于是,他下令道:“苏克金,派个甲喇额真,率两个牛录试探西贼实力。”苏克金领命而去。
片刻后,马队右翼有五六百骑士脱离阵型,催马向西军方阵冲去。
传统硬弓因制作成本高昂、耗时长久且训练繁琐,如今已逐渐被火器取代。
蒙古马队通常是先派小股骑兵,在敌阵前100-150米处用火铳射击,观察敌阵变化。
若敌阵严密,便撤回装弹再射;
若敌阵松动,则弃枪冲阵,在100米内射出数波箭雨,再用长矛或马刀破阵。
整个马队采用“三叠浪战术”,即“前锋突袭—两翼包抄—预备队决胜”:
前锋队由30%的精锐马队组成,携火枪、弓箭与长矛进行远程压制;
20%的兵力从侧翼迂回,干扰敌阵、切断退路;
剩余30%则是僧格林沁亲率的重甲骑兵(“巴图鲁营”)组成决胜队,待敌阵混乱时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马队前锋刚接近西军阵前五六百米,远未到马队火铳的射程范围,甚至战马还在缓步前行,尚未加速。
西军的行军炮突然齐鸣,霰弹如钢铁风暴般席卷而来,顿时打倒马队前锋队一两百人,连领头的甲喇额真也被当场打死。
整个马队陷入了慌乱之中,竟然不知是进是退。
与此同时,北面吴家庄涌出大批西军,排出同样的古怪方阵,堵住了蒙古马队北撤的道路。
而前方西军则继续向马队缓缓逼近。
突然,战场东面的唐白河石桥处,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僧格林沁正感疑惑,传令兵来报:上游飘来七八艘木船,撞上桥墩后便爆炸,将石桥炸塌了。
这一变故出乎僧格林沁的意料,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匆匆观察战场形势,便了解李秀成的意图。
李秀成想用同等兵力的西军,将蒙古马队赶入南面唐白河。
僧格林沁心中冷笑:这李贼胃口未免太大了,也不怕撑破肚皮。
身边的史荣椿急切建议:“大帅,西贼火炮威力太猛,我们需近身交战,否则会吃大亏。”
此时,刚才出击的四五百蒙古马队,遭西军第二轮炮火轰击,仅剩数十人逃回军阵。
目睹此景,马队士气为之一滞。
史荣椿的建议不无道理,不能让西贼的火炮再如此肆虐。
况且,如果被合围在这狭小区域,马队失去机动性和冲击距离,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前方西军已逼近七八百米,火炮开始朝马队轰击。
来不及转换阵型了,僧格林沁当即下令:“吹起冲锋号角,杀透当前敌阵。”
号角声起,两万余蒙古马队如汹涌浪涛般,朝着西军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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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末尾的作者说,有战场示意图哈。红色代表西军,黄色代表清军,绿色为唐白河的河道,大家将就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