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色正是浓时,一辆低调的马车驶入齐国靠近边境的城池——渡水城。
此城毗邻王都、征国、惠国、齐国,四地要塞,历来都是各个国家争夺的地方。
说是齐国地界,但是其他国家的人都能在这里看到,江湖中人更是多如牛毛,鱼龙混杂,暗流涌动。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
车帘被男人从里面掀开。
一身雪白的华服,衬得男子本就不俗的容貌越发清冷出尘。
他没有立即下去,而是转身从里面牵出一个女子的手,声音温柔,“娘子,到了。”
马车里的女子头戴帷帽走出,被男人小心体贴扶下马车。
一些路人不由得打量他们,毕竟二人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看不要紧,江湖人瞅见马车后骑着马的男人,瞬间瞪大眼睛——
江湖第一刀,仲鸿!!??
这位五年前退隐消失的刀客,突然出现,还一副这对夫妻保镖的做派。
这二人到底什么身份!?
女子身姿婀娜,却看上去十分虚弱,没有丝毫武功,脚步虚浮。
白衣男子扶她走入客栈,动作神态间都是贴心和亲昵。
仿佛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
至少外人和关雎雎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夫君,还有多久到齐都啊……”关雎雎坐马车骨子都酸麻了,此刻一进到房间,就无力靠在软枕上,声音疲惫,嗔怪瞪了男子一眼,“都怪你,跟后面有追兵追你似的,日夜不停赶路。”
齐华对她温和一笑,伸手替她按了按舒缓的穴位,一边解释,“父亲突然去世,他又只剩我一个儿子,若是不早点赶回去,无法下葬,是大不孝。”
他视线落在她因为长期奔波,加上身上伤口一直未愈合而苍白的小脸,眉心褶皱,轻叹一声,“我们在这里停留休整两日吧。”
“啊?”她疑惑睁大眼睛,“那丈人的丧事怎么办啊?”
“一直不下葬……会臭的。”她后面几个字,下意识小声,对着他眨了眨眼。
齐华忍俊不禁,低头靠近她的额头,“可是为夫心疼娘子,臭了……就臭了吧,反正他对我也不好,能给他送葬已是仁至义尽。”
女子对他的过往了解不多。
一个月前她醒来,就没有之前的任何记忆,眼前的男子说他是她的夫君,二人在王都相识成婚不久,正准备带她回齐国给父亲送葬。
不巧路上遇到悍匪,她受了重伤,还伤到了脑子。
当时关雎雎听完后,下意识反问,“你既是我夫君,为何不护好我?”
她嫌弃的视线扫过他完好的模样,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仿佛下一秒就会嘎掉的身体,心中涌起了休夫的念头。
齐华见多了她口是心非的小表情,这种不加遮掩的更是一眼看透。
当即紧紧抱住她,“是为夫无用……以后换我挡在娘子前面。”
所以她爱他至深,面对悍匪主动挡刀??
关雎雎醒来后,对他其实很是警惕了一段时间。
偏偏他下意识的关心和照顾,明显对她十分了解。
她才渐渐相信二人真的是夫妻。
但是此刻这么靠近……
她有些不自在扬了扬脖子躲他。
男子眼神微落寞,松开了手,十分歉意,“我忘了你还未接受我的身份……唐突了。”
关雎雎揉了揉耳垂,脸颊粉红,“夫君容我再缓些时日。”
齐华嘴角勾起,眼神从未有的缱绻缠绵,“好,等娘子真的接受我那日,我们再谈以后。”
他替她端来热好的药,盯着她喝完睡下,才离开房间。
转身看到倚靠在柱子上的师兄,顿住脚步。
“你真的打算带她回齐都?”仲鸿眼里都是不赞同,看着他手里空了的药碗,气息下沉,“失魂汤每七日一服,一旦断了一次,她就会恢复记忆,你就不怕……”
“我会让她永远待在我身边。”齐华打断他的话,声音是从未有的暗,看着他,语气看似平淡,实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知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师兄很不满,能袖手旁观已是最大的偏袒,但是她——
“我不可能轻易放手。”
“她武功尽废,你与她之间的仇早就清了。”
齐华听到他这样的话,意味不明笑了,“师兄,你总是用江湖人的眼光看人世……”
“我断腿时,从未恨过她,几次博弈败给她我亦是坦然接受——从未有过怨怼,有的只是不甘罢了。”
仲鸿从未听他说过这些,此刻表情震惊,“那你同我说要报仇……”
“若不这样说,你愿意亲自出马?”
“……”
“……”仲鸿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师弟算计了。
心底涌起一股不知什么滋味,他充满威慑力的视线扫过他,冷哼一声,“下次就算师父命令,我也绝不掺和你的破事了。”
他利落背着大刀转身走下楼。
一楼许多人都暗戳戳盯着他,还有他背上的铎芒刀。
“仲大侠!我乃胡刀传人,早就听闻你的大名,特来赐教!”
一个络腮胡的男人走入客栈,一眼锁定了下楼的仲鸿,眼里充满战意和野心。
仲鸿在名声最鼎盛的时候退隐江湖,如今五年过去,刀法厉害的人层出不穷,自然也想要坐上“第一刀客”的宝座。
仲鸿心中正窝着火,一见有人上赶着比试武功,正好寻个地方散散气。
于是原本还算平静的客栈大堂,顿时喧哗起来,客栈掌柜有条不紊使唤手下桌椅拉开空出余地,然后拿出自己的算盘,聚精会神盯着两人。
就算是划拉一下柱子,他都不会放过。
如此熟练,可见这种场景,经常在渡水城发生。
就在众人以为会有一番恶斗时,仲鸿三招就将刀刃抵在了这位江湖新起之秀的脖子上。
他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眼神愣愣看着对面的人。
就这?
他有些无趣收回了刀,朝着客栈外面走去。
胡刀却以为自己是被看不起了,加上周围的哄闹嘲讽声,他突然怒喝一声,举起武器背后偷袭。
仲鸿瞬间脸色阴沉,拔刀抵挡,然后猛地一踹,将人踹飞十几米。
他提着刀步步走近吐血不止的男人,“比武已经结束,你却敢偷袭——你的武功留着也是祸害人。”
他最看不起这种不讲道义的人,打算替天行道。
“师兄——”
楼上传来齐华的声音,他垂眸对上男人抬头的视线,“送去官府,我们还着急赶路,不好耽搁在这种事上。”
仲鸿嘲讽,“我可不配和你这种人同行,今日就此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