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萧浔一落座,目光便落在殿中挺着高隆腹部的王掌珠身上,眉峰微蹙:“绰嫔为何也在此处?”
余少云垂眸抚过腕间紫檀佛珠,唇角噙着温婉笑意:“妾身想着今日中秋团圆夜,绰嫔深居养胎已久,恰逢胎像稳固,便让她出来沾沾月色福气,也好让这满殿团圆之气,多护佑些龙裔呢。”
她抬眼看向王掌珠圆滚的腹间,“陛下,您瞧绰嫔这高高隆起的肚子,倒似将满月揣在怀中,正应了今夜的良辰美景。”
唯恐萧浔再作他想,她又柔声补道:“佳嫔心思细腻,有她在旁照拂绰嫔,定不会出半分差池,陛下尽可安心。”
“佳嫔尚未生养过,能有多少照料经验?”萧浔目光扫过席间,“康嫔,你与绰嫔换个座位,改由周婕妤在旁照管。”
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余少云脸色微变,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被换位的康嫔毫无异议,福了福身便起身调换席位。
她明白,无论绰嫔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诞下麟儿后位份必升,此刻退让不过是暂避锋芒,犯不着为一时座次与未来的“高位“生隙。
谢知意垂睑掩去眸中闪过的笑意,余少云精心策划的阳谋,却被萧浔随意的调座轻易化解,想来皇后娘娘此刻暗恨不已吧。
位置调整后,康嫔和佳嫔同席,康嫔小声道:“皇后娘娘好计谋,一箭双雕呀。”
“不愧是六宫之主。”谢知意举杯道。
“狠毒起来,不择手段。”康嫔接话道。
两人相视一笑,转眸看向坐在皇帝萧浔身边的皇后余少云,只见余少云面上依旧维持着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刚才的似乎并未影响到她的分毫。
康嫔看到这样的余少云,越发怀疑她孩子的小产,是余少云的所为。
而谢知意则想到的是,那蚀心散会不会是余少云下的?
文和殿内烛火通明,三十六盏羊角宫灯将殿内照得如同白昼,琉璃瓦下悬挂的走马灯正缓缓转动,灯影里嫦娥奔月的图样与窗外的真月交相辉映。
宫女们送上了宴上的主菜:烤鹿肉、清蒸鲥鱼、烧花猪肉。
汤羹是两种,用盅盛着,一种是桂花莲子羹,里面加了松子仁,脆脆的,味道极好。
谢知意用完了,霜降记下了,准备回去告诉芒种,让她以后这么做给谢知意吃。
还有一种是蟹肉豆腐羹,谢知意尝了尝味,就搁了银匙。
王掌珠的汤羹则是一道,山药羊肉羹。
点心是四样,团圆饼、芙蓉糕、椒盐桃仁和糖酥角。
鲜果三样,石榴、葡萄和脆枣。
饮品亦是三样,桂花酒、茶和甘蔗汁。
谢知意正吃着椒盐桃仁,突听乐声渐急,诧异地抬眸看去,见殿中二十四名舞妓执金箔花枝翩翩起舞,为首舞妓腰肢款摆间,袖中有寒光闪动!
谢知意瞳孔骤缩,那是柄柳叶短刀,大喊道:“有刺客,陛下小心!”
话音刚落,舞妓手中的柳叶刀就破空而出,射向萧浔。
谢知意那声喊得及时,萧浔有了提防,身形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突如其来的袭击,仅被柳叶刀划破了右手臂上的衣袖。
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之中,侍卫们迅速涌入,将舞妓们团团围住。
余少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宴会是她安排的,现在混进了刺客,她难辞其咎,强作镇定地喊道:“拿下她们,严加审问!”
然而,那些舞妓似乎早有准备,见刺杀不成,纷纷从袖中抽出短刃,与侍卫们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殿内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更令余少云胆颤心惊的是,王掌珠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救、救命啊!”
可此时,除了她的贴身宫女伶俐和太监护着她,其他人都自顾不暇。
等侍卫将舞妓杀的杀,抓的抓,尘埃落定时,才发现王掌珠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痛苦的蜷缩着身子。
伶俐搂着她正哭喊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太医,太医何在?”萧浔呼喊道。
“臣在。”陈晏从藏身处跑了出来,给王掌珠一诊脉,“陛下,绰嫔受惊过度,胎儿要早产了。”
“将绰嫔移至后殿,传接生嬷嬷,为绰嫔接生。”萧浔当即立断地下令道。
而后,萧浔严肃地看着余少云,“皇后,朕把绰嫔和龙裔交给你了。”
“是,陛下。”余少云急匆匆跟着往后殿去了。
“母后,您先回宫吧。”萧浔安排人送走沈太后,目光扫过众嫔妃,落在谢知意身上,放缓声音,“别怕,都回宫吧。”
此时殿内狼藉一片,血腥气混着残宴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众嫔妃早已花容失色,闻言纷纷行礼告退。
唯有贵妃方允娴踩着碎步凑到萧浔身侧,绢子揉得发皱的手轻轻拽住他的袖角:“陛下,方才那刀光吓得妾身魂都散了......”
她眼尾泛红,声音带着刻意拿捏的颤抖,“妾身胆子小,妾身好害怕,您陪妾身回去好不好?”
“贵妃,不要胡闹,来人,送贵妃回宫。”萧浔冷着脸道。
“陛下。”方允娴不依地摇着他的衣袖。
萧浔把衣袖扯了下来,“送贵妃回宫。”
方允娴见他面色难看,知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才不甘嘟着嘴离开。
这时,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陛下,刺客已全部擒获,是否即刻审问?”
“带下去,严刑拷问,务必查出幕后主使。”萧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领命而去,萧浔抬手道:“你们也退宫吧。“
“是,陛下。“百官和官眷这才行礼离去,殿内恢复了平静,只有地上残留的血渍,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一场惊险的刺杀。
后殿内的厢房中,王掌珠喊得嘶心裂肺,那怕接生嬷嬷一直劝她保住体力,不要喊叫,一鼓作气生孩子,她也不听,还在不停地喊。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尚且凶险之极,更何况是早产,王掌珠迟迟没有生下腹中胎儿,把余少云急得在厢房外,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