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瞧着周聿桁,一个人装得再淡然,忧伤的情绪还是会从细枝末梢流出来。
“哥,你这不是离开一阵子吧,发生什么了?”
周聿桁将烟按进烟灰缸,吐出两个字:“赎罪。”
大清早面对如此沉重的两个字,萧昭脑子转不过弯,周聿桁没继续说的意思,站起身:“小泽起来没,把你傻儿子借来玩玩。”
一份保证书把父子俩都卖了。
小泽人还懵着,阿姨已经给他穿好衣服。
早餐都没来得及吃,随手拿了个面包和牛奶,小泽站在玄关懵懵懂懂看自家父亲。
“你是男子汉了,也该挑起家庭重担了。”萧昭拍拍他的肩,任重道远,“反正放暑假,爸给你找了个暑假工,你好好打工。”
周聿桁抬手看腕表:“哪家暑假工九点还不去上班,再磨蹭扣工资。”
周聿桁带傻不愣登的小泽走了,许倾倾下楼没看见儿子:“小泽呢?”
萧昭:“打暑假工去了。”
许倾倾用一种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他:“打什么暑假工,你喝酒把脑子喝傻了?”
“桁哥带走了。”
许倾倾抓起沙发抱枕就要砸:“你他妈为了兄弟连儿子都卖。”
“桁哥说以后周氏的钢材萧家包了。”
许倾倾扬出去的抱枕猛地收回来。
萧昭:“暑假工内容不复杂,就是陪陪蓁蓁。”
许倾倾摸着缎面抱枕上的刺绣:“同学之间是该互帮互助,来回跑也麻烦,你问问桁哥小泽要不要在蓁蓁家住一阵?”
萧昭:“……”
……
小泽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只是当门打开,看到屋里的蓁蓁,高兴得眼都直了:“蓁蓁!”
蓁蓁意外又惊喜,蹬蹬蹬跑过来:“小泽!”
蓁蓁的手还没拉到小泽,一双无情大手拉开她:“牵什么手,小心被臭小子占便宜。”
小泽呆呆吸下鼻子,不懂什么是占便宜?
周聿桁才不管小孩子懂不懂,不知道蓁蓁是他女儿还没什么,知道是他女儿后,看同龄小男孩就怎么看都不大顺眼,防范心很重。
他抱起蓁蓁往屋里走:“小泽来陪你开心吗?”
“开心!”蓁蓁抱着周聿桁的脖子亲了一口,“谢谢叔叔!”
甜甜软软的一个亲亲,心像冰淇淋一样融化,周聿桁突然明白那种只要女儿喜欢,天上的星星也要给她摘下来的感觉。
余光中,温苒不知何时从房间出来了,见他看过去,飞快撇开脸,又进房间了。
周聿桁压下心口苦涩,放下蓁蓁,招手让小泽过来:“好了,你们玩吧。”
“但是不许牵手。”他又强调。
有小泽在蓁蓁开心很多,小泽虽然话不多,但陪玩一流,情绪价值拉满,蓁蓁随手画朵小花他都拍手说好看。
周聿桁一直在旁边盯着,边工作边盯。
这边开着视频会议,一眨眼的功夫屏幕里的人就不见了,众高管面面相觑,随即而来是老板不爽的声音:“画画就画画,你们两个坐远一点。”
中午的时候,彭阿姨问:“先生,在这吃饭吧?”
周聿桁看向温苒房间,只要是他在客厅,除非蓁蓁叫她,不然她肯定不会出来。
“不了,我出去吃了再来。”
彭阿姨叹气,唉,这两口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小泽每天过来开开心心打暑假工,蓁蓁也开开心心有人陪,周聿桁吃饭时间会消失,等他们吃完饭了再来,这时候温苒一般进房间或者去书房了。
他跟温苒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却像生活在两个空间的陌生人。
周聿桁偶尔会看着紧闭的房门出神,蓁蓁跑过来问他看在什么。
“没什么。”
“你好像不开心,叔叔你不开心吗?”
周聿桁浅浅弯唇:“没有,有蓁蓁在我很开心。”
蓁蓁的化疗反应一天比一天轻,十天左右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一提起要去医院复查就十分抵触。
蓁蓁以前不会这样,躲在餐桌底下,一个人闷着玩积木,充耳不闻。
温苒无奈,蹲下身温声哄:“蓁蓁,我们不是去化疗,我们只是去给邬伯伯看一下。”
蓁蓁扔了积木,抱住小脑袋不想听。
温苒叹气,身旁一抹冷香落下,周聿桁比温苒手段硬,直接把蓁蓁拉出来。
“我不要去医院!”
蓁蓁少有这么不懂事的时候,周聿桁把她乱晃的小脑袋按在肩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蓁蓁不动了,她答应过聿桁叔叔要听妈妈的话,可她真的不想去医院,医院太可怕了,化疗室像个吃人的黑洞,她每次一想起都会害怕。
化疗反应太痛太痛了。
小奶团子委屈得掉眼泪:“我、我听话……”
她一掉眼泪温苒跟着红了眼眶,转过头去深呼吸。
周聿桁压下鼻尖酸意,轻轻摸着她的头:“保证不做化疗,只是去看看,蓁蓁如果情况好的话,以后都不做化疗了。”
谁都知道是假话,化疗不会只做一次,在配型成功前,化疗要一直做,邬主任的治疗方案是21天一次。
好在这话暂时能哄住蓁蓁。
来到医院,周聿桁全程抱着蓁蓁做检查,没让她脚沾一下地。
护士台的护士边跟蓁蓁玩,边开玩笑说蓁蓁真幸福,出门都不用带腿。
走廊这边,邬主任跟温苒说蓁蓁的情况,恢复还不错,在预期效果内,但不管蓁蓁多抵触,化疗不能停。
钻心噬骨的痛蓁蓁还要继续承受。
温苒心如刀绞,深深吸气,待压下那股涌上眼眶的酸意才走过去。
都不用她开口,周聿桁就知道要走了,拍拍蓁蓁的背:“跟护士阿姨拜拜。”
太熟悉的两个人,可以亲密无间,也可以一言不发形成某种默契配合。
周聿桁把蓁蓁送上车,吩咐司机送先她们回水岸林邸。
蓁蓁这段时间对他逐渐依赖,问他:“叔叔你去哪里?”
周聿桁看眼温苒,她转头看着窗外,留给他的是个完全没有交流气息的后脑勺,更不会关心他去哪。
“叔叔有点事,忙完就去陪你。”
周聿桁目送车子渐行渐远,待看不见了,他收回视线独自穿过一楼大厅,坐电梯返回到邬主任的办公室。
邬主任将一个密封文件袋交给他:“周总,都安排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安排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