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凶戾不堪,于如今寿香枯竭,仅有登堂道行的李镇本尊而言,近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阴风如雨点打来,耍猴人门道具体什么手段尚且不知,但这股气势却直让李镇浑身颤栗。
说不怕那是假的,有牵挂在身,谁会坦然面对死亡。
砰!
煞气如罡,直直逼停在李镇面前,停留半寸处,再一分不前。
真不愧是断江道行,如此收放自如啊……
李镇深吸口气,心道这耍猴人还是没这个胆子……
只是不知是中州李家余威尚在,还是他晓得爷爷李长福尚在人世。
总之,不能是因为自己李世子的身份……
李家余孽,登堂搬坛境的小把式,登堂搬坛的镇仙人,算得了什么?
也就唬唬上不了台面的帮子门派了,这活了数甲子的耍猴人,自己压根算计不过。
缓缓睁眼,阴风已渐渐轻了。
褪下兜帽的耍猴人,盘坐在篝火余烬边,淡淡道:
“本事不高,心性不差,若假以时日,还真能让你成了气候。”
李镇坐直了身子,轻笑一声:
“怎么,我这李家世子就坐在你面前,你不想报了耍猴人门道的滔天仇怨?”
“呵呵。”
刀疤烧痕满脸的耍猴人,轻蔑一笑:
“杀了你,天下耍猴人依旧只是史书中的一页脚注,可本座将你身上种下奴印,使你这李家世子成为耍猴人的奴仆,你说说,这算不算解恨?”
李镇心中微微一凛。
沟槽的,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癫狂,且不知奴印是个什么东西,但受过前世的教育,怎甘心作他人奴仆?
“你莫要忘了,我爷……我李家管事李长福,断江仙人,便坐镇在哀牢山与过马寨子当中,你若动我,可还有命走得出盘州?”
“李长福?”
耍猴人轻笑一声,面上并无惧色:
“他倒也是个疯子,可本座要给你种下奴印,隐藏于识海之中,哪怕是仙家也不可察觉。
你李世子算半个人物,这白骨洞里一切,都是本座为你所造之势,明面上你成了东衣郡的话事人,如今已算达成,再往后,操控盘州……
成了一介草头王,和那狗皇帝对峙。
届时,说难听些,你伤了狗皇帝的元气,而你李家也绝了脉,说好听点,你们斗个两败俱伤,而本座从中赚取渔翁之利,复我耍猴人大业……
这岂不是,更为美哉?”
李镇深深看了这耍猴人一眼,又道:
“你现在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自刎于此?”
“呵……”
耍猴人笑着摇头:
“李世子真是说笑了,你在这冥府与阳间的半死域,便是想自杀,也做不到。你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也脱离不了本座的掌控,这便是断江之威。
更何况,我之奴印无形无神,实为元阳所凝之小猴儿,控了你识海及三魂七魄,你甚至会在骨子里忘掉这件事情……
直到,你羽翼渐丰,成了一介逆天命的草头王。
那时,本座再出现你面前,奴印作祟,你便会对本座俯首……
李世子,可还满意?”
李镇心中发沉。
这耍猴人足足断江境的道行,他说的这些逻辑自洽,真不像危言耸听的话。
但让自己在无形之中做奴,这岂不是……
“行了,本座遭了那些人的惦记,也整日在这半死域里活得醉生梦死,姑且不与世子详谈了。”
耍猴人笑着起身,每走一步,身子却虚幻又凝实,向前进瞬移一段距离。
不过三步,便逼近李镇面前。
铿——
一只大手,死死钳住李镇的脖颈。
那张刀疤烧痕染满的可怖面庞,此刻展露着癫狂笑意:
“世子做奴……快哉!”
“篱戞嚟姼嗭艼霻,?龏?刵,嵱绳僞孥……”
古怪的咒语似问米人的吟唱,耍猴人的衣袖间,窜出一只形状古怪的生物,似蜈蚣,却长着一张猴脸,它附着在李镇的脖颈之上,啃食一片皮肤。
再像化掉的糖霜,消失在了李镇的脖颈之上。
“世子啊世子,你这命数太大,要引你做奴,我这甲子元阳所炼之猴奴儿蛊,就等这一天了……”
“记住了,本座名曰侯擎,往后,就是李世子的主子了。”
侯擎大笑一声,将李镇甩至一旁。
不出所料的话,这位李世子的识海,似乎遭受了不可阻挡的侵入……再不久,便是命数被镇压,在三魂之中,刻上了猴奴儿蛊。
“李长福精于算计,可终究百密一疏。我在半死域蛰伏多年,恰能规避他之掐算,这白骨洞里的太岁,也是本座下了血本,用猴儿毛所炼制的宝贝……
只不过,为了我这奴儿造势,又有何心疼的呢?
去吧,我的奴儿,成了一介草头王,为主子打下这天下吧。”
侯擎低低一笑,眼神冷冷看向一边。
半死域,又来人了。
夹在冥府与阳间之间的地带,便是断江仙才可入之境。
能下来此地者,无不低于断江道行。
先前李镇能来此,也是因为打更仙的缘故。
而现在所来之人,亦在侯擎所料之中。
“嘿嘿,奴儿,本座给你招了个伯乐来,一尊镇南王,还是有反骨的镇南王,你说说,你们强强联合,那狗皇帝,又撑得了几日?”
侯擎刚说罢,这昏暗的界域上空,便砸下一人。
藏青色蟒袍加身,面庞如刀削,威压不减,身后凝成一座虚幻府邸,府邸外水声潺潺。
“耍猴人余孽侯擎,十八年前犯我皇侄女,如今还不知悔改,竟还要霍霍我看上的猛将?”
侯擎低低一笑,面上故作惶恐,拱手道:
“原来是镇南王爷……久仰久仰,早在甲子前就听闻过王爷威名,知晓您的本事。只是,我也看上此子,拿他下酒,王爷既然喜欢,便送给你了……”
说罢,侯擎一甩青袍,身后泛起一阵黑烟,整个人消失不见。
他想要,已经达到了。
镇南王有心去追,可见着李镇半死不活地躺在一边,心中起了爱才之心,不由得叹了口气:
“蒜鸟,蒜鸟,侯擎可抓,这生吃千人桩的天骄,我可不能给放了。”
他横抱起李镇,见着其面上血色枯无,生机近乎断绝,便不由得骂道:
“耍猴人果真暴戾凶残,竟真是夺了这天骄寿数,还要拿来下酒……”
“这半死域非断江不可入,拖此天骄下这地方,真他娘是个挨千刀的。”
说着,镇南王便一撩大袖,手中甩出无数宝瓶。
其中大多是补血气,回寿数的天材地宝,甚至不乏血太岁。
李镇迷迷糊糊的,躺在镇南王怀中,竟是无意间说了句:
“堂兄……”
“?”
镇南王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也只当此子犯了迷糊,便横抱其离开了半死域中。
侯擎隐在暗处,面上喜色毫不掩盖。
他可要保证,这镇南王将李镇给带了走……
此弥天大计,已始!
中州镇仙李家世子,竟要为奴乎!
“嘿嘿,李长福,镇南王爷,我侯擎什么都不会,但耍猴,天下一绝。”
“世人于我眼中,皆与猴儿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