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巴县。
府衙之中,郭雄正召集麾下文武,升堂议事。
“主上,渠州传来消息,朱劫愿降。”一员小校拱手道。
“好!”郭雄大喜过望,“派人前往流江,赐予朱劫金银财帛,叫他仍治渠州,不必相疑。”
“是!”
堂下,长史陈敬轩劝谏道:“主上,朱劫狼子野心,绝非屈居人下之辈。”
“纵然一时归降,亦不可轻信。”
郭雄笑了笑:“我怎会不知?”
“只是,渠州与蓬、通等州接壤,招降朱劫,便相当于一道屏障,抵抗高楷。”
“何乐而不为?”
陈敬轩仍然担忧:“朱劫屡屡屠城,食人肉,几乎与禽兽无异。”
“收降于他,恐怕对主上名声不利。”
郎将庞忠冷哼一声:“他既入主上麾下为臣,怎能再食人肉?”
“若他胆敢再犯,主上顺应民意,将他杀了便是。”
“此举必大快人心,无损主上名声。”
郭雄颔首一笑:“正是此理。”
“元寿,你携文书前去流江,封朱劫为归德将军,命他安分守己,等候大军到来。”
“是!”下首,记室参军郑元寿拱手领命。
陈敬轩吃了一惊:“主上竟要动兵?”
“正是!”郭雄点头,“高楷坐拥巴南四州,大半个山南西道,若再不起兵征伐,这偌大的基业,便要落入他手中了。”
自从兄长郭羽暴毙,郭宏被杀,他便决心为其等报仇。
先擒杀高楷,夺回汉中八州,再反攻长安,杀了董澄,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可惜,此前獠民作乱,他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高楷攻城掠地。
如今,獠民平定,坐拥五州之地,数万军民,正要顺势起兵,与高楷一战。
“不可!”陈敬轩连忙劝阻,“主上,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天时不至,不利于行军作战。”
“何况,高楷兵精将广,又颇有计谋,麾下文士猛将众多,并非轻易可击败。”
“还望主上三思。”
郭雄叹道:“我亦知此事。”
“奈何,若不反其道而行之,怎能擒杀高楷?”
“我意已决,不必劝谏。”
见他意志坚定,陈敬轩咽下话头,转而说起一事:“主上既要出兵,不如联结蜀王张常逊,一齐对阵高楷。”
“我等由渠州,攻取蓬州,蜀军由剑州,攻打阆州,两相夹击之下,高楷必定大败。”
郭雄颇为意动:“若能说动张常逊出兵,自是最好。”
“可惜,此人胆小如鼠,龟缩一隅,恐怕难以说动。”
“何况,即便他愿出兵若他攻下阆州,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陈敬轩笑道:“此事简单,主上不必忧虑。”
“可许配一女,与蜀王结亲,他若应允,便是主上女婿。”
“届时,再请他出兵,岂不轻而易举?”
“若他攻下阆州,微臣亦有一计,叫他完璧归赵。”
郭雄眸光一亮,正要应下,却见庞忠开口:“陈长史莫非忘了,董澄许配一女,为张常逊王后,正要举办典礼。”
“主上若下嫁一女,岂非与他做妾室?”
郭雄怫然不悦:“虎女焉能配犬子,此事断不可为。”
陈敬轩劝说道:“主上,若能以一女,换取蜀王出兵,岂不大赚?”
然而,郭雄执意不肯,他自诩出身世家大族,断不愿让女儿为妾。
何况,张常逊又非皇帝,也无大志,怎能叫他折节交好?
陈敬轩心中暗叹:主上自视甚高,又妇人之仁,将来必生祸患。
想了想,他转而劝道:“主上,郑司马嗜酒如命,不如让庞郎将同行,以免误了大事。”
郭雄不以为意:“叫他传个令罢了,又非战场杀伐,不必多此一举。”
“何况,我等随后便率军至流江,那朱劫断不敢造次。”
陈敬轩默默叹息。
……
一日后,渠州、流江城外。
朱劫听从杨仕林劝说,主动出城十里,迎接郑元寿。
一番嘘寒问暖,执礼甚恭,又命人提早置办酒肉宴席,美姬歌舞,请郑元寿享用。
郑元寿出身名门,心高气傲,本来瞧不起这朱劫,只因使命在身,又见他颇为恭敬奉承,方才勉为其难应下,一同宴饮。
席间,朱劫百般逢迎,却见郑元寿面色平淡,不假辞色,不由心生怒火。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耐。
数坛新丰酒下肚,醉意上涌,郑元寿蓦然大喝一声:“朱劫,听闻你喜食人肉,饮脑浆、喝人血。”
“不知是何等滋味?”
朱劫攥紧手掌,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郑记室说笑了,人肉粗糙,脑浆人血腥臭,我怎会食用?”
“外间传闻,不过出言毁谤,无稽之谈,郑记室不必理会。”
“嗝!”郑元寿打个酒嗝,不依不饶道,“朱劫,你休要狡辩,你做下诸多恶事,当我不知么?”
“还不快快说来,待我心情愉悦,或可向主上美言几句,饶你不死!”
朱劫咬了咬牙,阴恻恻道:“郑记室既如此好奇,末将直说便是。”
“这醉死鬼的肉,最是奇特,吃起来,好似酒糟猪肉。”
“郑记室可想品尝一番?”
他使个眼色,便见霍金刚持刀上前,满脸狞笑。
杀气一激,郑元寿陡然清醒,喝道:“狂贼,你不过一介山匪,不入流的泥腿子,怎配与我同席宴饮?”
“如今,主上封你为归德将军,已是邀天之幸,你竟不思感激,与我刀兵相向。”
“渠州已是主上麾下之地,岂容你这般放肆?”
“你若安分守己,当好看门之犬,或可苟活于世!”
朱劫一言不发,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霍金刚会意,手起刀落,剁下郑元寿首级。
杨仕林阻止不及,叹道:“主上怎可这般冲动,得罪了郭雄,我等何去何从?”
“天地之大,怎会没有我朱劫一席之地?”朱劫满不在乎。
又命霍金刚将数个郭军士卒,一齐杀了,砍成肉块,置数十口陶锅烹煮,分给麾下将士享用。
杨仕林看在眼中,心生悔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劫如此暴虐,绝非明主,我得另寻他路,以免身死族灭,落得陆琮典一般下场。
吃完人肉,朱劫恶向胆边生:“既然杀了郑元寿,那便顺势干掉郭雄,夺了他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