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霖的马车出了北城后,没走多远,就在官道遇到一队快马疾行的锦衣卫。
安九停车避让,望着对方的背影,若有所思。
陆启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九叔,这是盛都来传旨的人吗?”
这群人穿着衣服明显不同于县衙差役,为首那人还穿着一身飞鱼服,挎着一把长刀。
方才只匆匆一眼,就感受到了除了帅气之外的杀气。
“约莫是。”
“若我没看错,为首那人是陛下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岳。”
从前他跟在大人身边,与这位指挥使有过几面之缘,这般冷冽的气质实在少见。
确认了这队人马的身份,陆启霖露出一个笑容,“王爷终于得偿所愿。”
明王与师父还有大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自己,是以他们最近忙什么他很清楚。
安九甩着马鞭,“小六,坐稳了,我们早去早回!”
陆启霖猜的没错。
盛昭明带着明王府上下,接了天佑帝的旨意。
东海水师即日起由明王统领。
他面无表情的接了旨意,“儿臣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态度......不能说差,但也称不上好。
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秦岳微微一笑,“王爷既然接了旨,就早些安排时间,吾等会在此地盘桓一月,待王爷顺利接管东海水师之后,再回京。”
盛昭明颔首,淡淡道,“今晚本王先安排宴席给诸位接风洗尘,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军营,秦指挥使以为如何?”
“王爷妥帖。”
许多福凑了上来,“小的见过指挥使大人,诸位大人舟车劳顿,先去客院歇一歇?”
秦岳带着人去了客院。
院中早就准备好了美酒佳肴。
秦岳坐在上首,默默吃了两碗饭。
他不动酒杯,手下们也不敢。其中一个见他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让一众仆役下去。
“大人,咱们明日差事该怎么做?”
“是啊,陛下说让我们用一月时间让明王顺利掌管东南水师,但谁不知道这是个烂摊子呢,我看悬啊。”
“就是就是,我看明王脸色不太好,要不是咱们传的是陛下的旨意,我都怕他当场翻脸呢。”
秦岳摩挲着饭碗,心头也一阵烦躁。
盛昭明的态度,他并不意外。
盛都大殿上,就东南水师的事一众朝臣都吵翻了天。
不少人干脆提议遣散士卒,让一众东海水师卸甲归田。
这样,朝廷不仅不需要再养着这些人,也无需头疼掌军人选。
最后是陛下及一众老臣不同意,说东南军力薄弱,若是海寇再来作乱,一时之间无法赶到支援,苦的便是沿海的百姓。
届时,谁来承担后果?
这才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但连着死了几位将军,以及算不清扯不开的历史遗留问题,又让东南水师成了烫手山芋。
一番朝堂博弈后,新出炉的倒霉王爷便是盛昭明。
一个不慎,逍遥王爷不仅做不成,还要被陛下问罪,这谁能甘心?
碍于圣旨才不敢当场甩脸。
说不定此刻明王正在院子里骂人呢。
沉吟许久,秦岳道,“既然明王接了旨,不管他态度如何,我们就当看不见,这一个月认真办差,不管结果如何,到期就回盛都。”
“是。”
饭后,一众锦衣卫各自去休息,秦岳却将其中一个喊住,“邓阳,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邓阳人如其名,三十多岁,,一身腱子肉衬得一身衣衫鼓鼓的,整个人看起来阳刚非常,孔武有力。
被指挥使留下,邓阳眸光闪了闪,问道,“大人,是有何事要属下去办?”
秦岳盯着他看了几眼,“离盛都的前一夜,你与何人在一处喝酒?”
邓阳瞪大眼睛,“大人,过去好些天,我都忘记了,左右不是我那群狐朋狗友,就是锦衣卫里的同僚。”
又拍着胸脯道,“您放心,往日对我的告诫属下都听着呢。”
“是吗?”
秦岳冷冷一笑,“既然记得,为何还要见豫王的人?”
“属下......不知啊。”邓阳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秦岳懒得看他演戏,警告道,“要不是南下传旨的名单已定,我早把你换了。若你老老实实,此行顺利交差,以往那些我就不与你计较。
若是你一意孤行,做了身为锦衣卫不该做的事,那就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邓阳垂头,眸光微冷。
再抬头却是挤着笑道,“大舅哥!咱们是一家人,我啥样你还不知道?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你妹妹和你那两个外甥,我不也得老老实实的嘛。”
秦岳拧着眉,“你知道就好,有些不该来往的人,莫要来往。”
“下次不会了。”
邓阳暗道,下次他一定更小心,绝不让人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去吧。”
“是。”
邓阳拱手朝秦岳行礼,见对方丝毫不避开,心中更是冷哼。
神气什么。
待日后大局一定,他定要让秦岳给他伏低做小,以泄这么多年的憋屈。
而此时,正院里的盛昭明笑开了花。
“老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不过是让人在朝堂上无关痛痒的说了那么几句,东海水师就是我的了!”
对于今日的结果,安行早有把握,笑容清淡。
“王爷,陛下既然遣了锦衣卫指挥使来助您,那您可想好明日如何应对军中诸事?”
盛昭明想了想,“若是按照平时,本王定是负起该负的责任......”
他有些无奈一叹,“这些年朝堂上的官员,明面上看不出异样,但本王知道,很多人都有了想法,即便是锦衣卫,我也不敢全然信任。”
安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着一旁站着的陆启文道,“启文,你说呢?”
陆启文上前一步,“王爷提及水师,学生则想到了海之潮汐。”
“潮汐?”
“先有退却,才有下一次的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