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行亲自送陆启霖来到贡院。
嘉安府富庶繁华,读书人比之其他偏僻府城多了好几倍。
是以就是贡院也修的比一般府城大,足足占了一条街。
院墙高高,挡不住学子心跃之。
安行没说什么,只是道,“正常发挥即可。”
说这话的时候,更是随意。
仿佛让陆启霖进去随便买菜,而不是去应考的。
“是。”
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
但陆启霖见自己师父毫不在意的态度,心情也略松了松。
还好还好,若是老头跟他来一句没中第一不准回家,他会比较有压力。
等到卯时三刻,陆启霖随着大部队开始排队等待检查。
府试的大致流程和县试差不多,科考的内容则更有深度一些,最大的区别大概是,只有三场。
看着孩子进了贡院,安行坐在马车里,目光停留在贡院的大门上,迟迟没有说回去。
安九站在马车旁,忍不住啧啧两声。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一物降一物?
当年大人对亲儿都没这么上心吧?
大公子每次科考,都是安忠送去的,大人可从来没亲自相送过。
不过想到为人一本正经,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大公子,安九默了默。
算了。
小六多可爱有趣啊。
难怪大人一次次为他破例。
安行坐到考场外人都散了,这才让安九回去,并叮嘱道,“后两场你亲自送。”
“是。”
安九笑嘻嘻道,“大人,头回见您对人这么上心啊,待哪日回了盛都,府上要是知道您亲自送考,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大人在盛都可都是走高冷路线的。
安行冷哼,“老夫不过是许久没来府城,四处逛逛,走,去这城中的天香楼试试早膳。”
那孩子不是要开什么早点铺子嘛,他得先去别处多尝尝,省的该“指点”的时候,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陆启霖进入考场后,心情很是愉悦。
这一次,他的考棚离臭号远的很。
真棒。
连带着看题目都觉得简单起来。
第一题,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想了想大概的答题方向,陆启霖提笔开写......
等出了考场,他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等贡院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常鸿才走出来。
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常兄,你怎么了?”
陆启霖上前,忍不住踮脚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常鸿无奈一笑,“前几日吃了大夫给的药,原以为已经好了,没想到今个儿进了考场,答题到一半就有些发热。”
又长叹一声,“作诗时候有些浑浑噩噩,不知会是什么成绩。”
第一场若是没过,可就没了参加后两场的资格。
陆启霖劝慰道,“别担心,常兄我先送你回去。”
常鸿连忙摆手,“启霖,我喊一辆驴车自己回去,你别送,省的过了病气给你。”
若是让启霖也染上病,耽误科考,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陆启霖拉着他就上了马车,“没事,我日日都锻炼的,没那么容易生病。”
又叮嘱道,“常兄,教你们的八段锦记得练练,长此以往强身健体呢。”
他将人送回了米铺,先让掌柜的帮忙再去找个大夫,又匆匆回了明王府寻陆启文。
“小六,此事交给我,你先去回去休息。”
陆启文带上自己的药箱,二话不说就去了米铺。
米铺掌柜请来的大夫已经开了方走人,听闻陆启文的来意,连忙将方子给他看了看。
常鸿有些不好意思,“陆兄,麻烦你了。”
陆启文轻轻一笑,伸手替他把了把脉,“是前几日受凉病根未去,这方子开的没问题......若你不介意,我替你扎几针?”
薛神医最自傲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教陆启文最多的也是针灸。
常鸿拱拱手,“多谢陆兄,若是病症控制不住,就是第一场过了,恐也没有余力考第二场。”
“好。”
一个时辰后,陆启文道,“明日我再来。”
“多谢陆兄。”
陆启文轻轻摇头,“莫要客气,你是小六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他日你二人在外科考互帮互助便是。”
常鸿重重点头,“常鸿心中早就将启霖当做挚友,若我运道不错,能与启霖一路同行,定相互扶持,赤诚相待如弟兄。”
陆启文含笑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陆启文出了米铺,正欲与掌柜的打个招呼就走,却见一女子站在掌柜面前,问道,“掌柜,你帮我想想办法?银子真不是问题。”
女子穿着一身红色骑马装,气质颇为飒爽,不过此时却是满面愁容。
在她对面的掌柜更愁,“真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这玉粒米产自北地,近些年喜食此米的达官贵人多了起来,都轮不到我们米铺卖就没啦。
前日你来,我就帮着问过几家相熟的米铺了,人家那也没有啊。”
掌柜的一脸为难,见陆启文要走,只是歉意一笑。
陆启文微笑颔首,抬脚走向门外。
却听到那女子道,“可我祖母生了重病,已然两日不曾进食......
她从前就好这一口玉粒米熬的粥......真的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或者你与哪家管事认识?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家是姓魏,魏毅是我父亲,他在东海水军任职......若是可以,匀我一把也行啊。”
掌柜无奈叹气,“魏姑娘,我再帮你问问,只是我也只是一个掌柜,当真没有太广的人脉。”
他委婉的提醒,魏若桐听懂了。
她黯然垂头,“多谢掌柜。”
她何尝听不懂掌柜的言下之意。
玉粒米虽然贵,但府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备上一些,专门用来熬粥。
只是她已经找遍了相熟的人家,有的人家委婉些的,只说没有。
有几家直接见都没见,生怕与她家扯上什么关系。
她知道,因为东海水师之中出了大事,她爹在里面任职,已经数月不曾回家。
情况不明,很多人怕牵扯到自家。
魏若桐出了米铺,深吸一口气,牵着马儿继续朝城门口的方向走。
她打算去隔壁几个县城问问。
她一定要让祖母喝上用玉粒米熬的粥。
这时,就听到身后有一人问道,“魏姑娘可是在找素有‘半坡新黍翻金浪,满舍飘来玉粒香’的玉粒米?”
魏若桐转身。
就见身后站着一个清隽的男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落日的余晖洒在男子月白的衣衫上,泛起清清淡淡的浅蓝,如晴空朗朗。
她内心的焦躁瞬间去了几分,不由自主点点头,“是,公子家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