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明王府的书房里,安行也将一封信递给了盛昭明。
“王爷,此番我带弟子探望故友时,恰巧得了这封家信,可要看看?”
“家信?”盛昭明疑惑道,“是老师的家信,还是您友人的家信?”
安行淡笑,“等王爷看完,怎么认为都可以。是家信,亦或是别的,全在王爷的一念之间。”
他的态度,让明王原本三分的好奇变为十分。
伸手接过信,他一目十行扫完,身形便有些僵硬。
又慢慢读了一遍。
再抬头,盛昭明一脸正色,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老师给我这封......给我这个消息,是何意?”
听到他的消息,安行轻轻笑了。
“王爷,回乡之时,我是真打算过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但可惜的是,大越山太过人杰地灵,我给您写信求助之时,便是老天爷替我做出了选择。”
他写了信,明王亲率护军而至的那一刻,他便转了心思。
明白安行的言下之意,盛昭明内心狂喜,却又不想自己敬仰的老师是因形势所迫才对自己投诚。
便道,“我从小就敬仰老师,无论老师做何种选择,我都尊重。
老师若想做闲云野鹤,我自为你守护一方山野。若老师真心愿意扶我凌云志,我自将老师奉为座上宾。”
盛昭明说的真心实意。
身为皇子,多年宫廷与朝堂上的博弈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退就可以避开的。
有些东西,他若不争,不仅会被别人争走,还会成为刺向他的刀。
安行颔首,“既然说开了,那我就要问一问王爷,对信上内容可有什么想法?”
盛昭明拧眉,“这是东海水师自尽的的第三个将军。”
他忽然用手捏拳,重重捶在一旁的案几上,“当世将军者,应该死于金戈铁马之中,而非葬送在种种阴私中。”
安行眼中露出赞赏。
盛昭明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没看错人。
盛昭明心头燃起怒火,“东海水师,曾是昭晖太子亲手筹建的军队,自他去后,水师接连出现问题,如今十一年过去,自尽了三个将军,尸骨无存了两个......”
他一脸沉痛,“且不说军饷发放是一笔糊涂账,就是整个水师的军纪也如同虚设,倘若再有外海他国欺辱沿海百姓,都不知这水师可还有一战之力?”
自从被陛下分封到嘉安府后,盛昭明就对嘉安府的情况做了详细的调查。
嘉安府地处江南,四周有群山环绕,中间良田绵延,算得上大盛朝排名靠前的富庶之地。
除此之外,嘉安府的东南方向,在靠近南方群山的地方,还有一处洋湾之地。
是嘉安府河流湖海最终汇入之地,与外海接壤。
这样的地方,前朝以及前前朝,发生过无数次海寇袭城事件。
其中还有不少载入史册的大战役。
大盛朝建立后,时常也有小规模的海寇出没,流血抢掠事件频发。
但大都是靠当地百姓与府城护军将海寇击退。
后昭晖太子就向陛下提议,筹建了东海水师,军队不过两万人,却也足以让嘉安府彻底安定。
但东南水师筹建不久后,昭晖太子便卷入科考舞弊案。朝中有人检举他结党营私,笼络人心。
无数亦真亦假的证据,如同雪花片一样飞来。
昭晖太子虽没被撤掉太子头衔,却也被关了禁闭,而他的恩师季阁老则被判流放。而后,季阁老一家在流放途中自焚而亡。
昭晖太子得知消息后,悬梁自缢。
他所遥控管辖的东海水师群龙无首,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香饽饽。
天佑帝痛失与前皇后的嫡子,缠绵病榻月余,等病好处理朝政,又是一波动荡。
再然后,被天佑帝冷处理的东海水师就迎来了长达十一年的至暗时刻。
“信上所言,朝中有人对陛下提议,既然普通人镇不住东海水师,不若就选一位天潢贵胄来执掌。”
安行问道,“王爷可想好要如何应对了?”
毫无疑问,这是“山中人”事件后,背后之人对盛昭明的反击。
盛昭明不答反问,“老师,信上内容全然可信?”
“可信。王爷,我也不瞒你,此信乃我好友贺翰之子贺新承所写,原件只是普通家信,贺翰收到之后,利用父子俩约定的暗语译出,不会有问题。”
既然说了,安行索性直言,“贺家父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盛昭明点头,“老师信,我就信。老师以为,我该当如何?”
安行问道,“王爷想接还是不想?”
盛昭明沉默,半晌后道,“按理,我不能接这个烫手山芋。”
何止是烫手山芋,还是个会引来天子疑心的祸患。
但,想到昭晖太子以及东海水师里同样无辜的将士,盛昭明又有些不忍。
“老师在前,我该坦诚以待。”
盛昭明认真道,“我想接,却又担心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浪头越高,鱼虾越鲜。”
安行赞许点头,“王爷既然想,那我们就顺水推舟,竭力用最小的代价以及最大的利益办成此事。”
安行低声低语了几句,令盛昭明不住点头。
真不愧是流云先生,短短几句话已经让他笃定,东海水师是跑不了了。
但,拿到之后怎么养呢?
盛昭明有些头疼。
毕竟,眼下的情况就是,一个军队若只靠着朝廷下拨的银子过活,那得饿死人。
东海水师内部混乱,何尝不是因为这个?
安行眨眨眼,忽然问道,“王爷手里有不少私产,如今对哪个最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