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霖的预感没有错。
就见那楚博源提笔作画,短短片刻,一幅水墨梅花就画好了。
如此便也罢了。
陆启霖悄悄看了一眼,做了个深呼吸。
这哥们是不是太卷了些?
光作画还不够,居然当场赋了一首咏梅诗。
虽没仔细看诗作如何,但画作不凡,再加上人年纪轻轻是个秀才,定然也极好。
反观自己......
他会画一点,但对水墨画并不擅长。
自己画了半幅的水墨画,与人家一比,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启霖抬眼去看楚博源,就见他朝自己瞥了一眼。
眸光冷淡,没有半点友好也就罢了。
若自己没看错,对方眸子里还藏着鄙夷,以及轻慢倨傲。
嗯?
这是看不起自己的意思?
他们才第一天见吧?
这哥们就如此偏见?
以貌取人?
他长得也不差好不好?
信不信我大了,直接碾压你?
若没刚才这一眼,陆启霖会老老实实画完自己的水墨画。
但既然瞧见楚博源对自己的轻蔑,又看见他望着自己师父时的仰慕之情,陆启霖心头不服输的火焰也熊熊燃起。
他磨了磨牙,伸手从小荷包里取出一根小小的木炭笔。
换了一张纸,他用上辈子画彩铅的法子,直接完美复刻眼前的一株梅树。
不止是枝干上的洞眼,就是光照之下地上的阴影,他都一一还原。
比起写意的山水墨画,陆启霖的“黑白画”更加逼真写实。
尤其是当他画完举起纸张之时,梅树好似活了一般。
他没想过胜出,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这一刻,“跃然纸上”有了具象化。
楚博源眼里的不屑已然散去。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案几上的画作。
为何能如此惟妙惟肖?
就好像是将这树放进了画中一般。
他在兴越府,包括去了几次的盛都,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画作。
这画法也是先生教的吗?
这陆启霖,居然能学的这么好......
楚博源心头酸的厉害,脸上却挤出和气的,带着几分虚心求教的笑容,“启霖弟,你手里的黑条是木炭嘛?你这是什么画法?”
陆启霖随口胡诌了一句,“炭描法。”
楚博源又朝安行拱手,“大人,您也太厉害了,能教启霖画的这般好。”
安行好笑望着他。
年轻人,胜负欲还挺强的。
笑着道,“不是老夫教的,这孩子前些时日画家中屋宅图纸时,自个儿研究出来的。”
自个儿研究出来的?
楚博源眼底的震惊怎么都藏不住了。
他忍不住打量正拽着一枝残梅轻嗅的陆启霖。
一个农家子,当真聪慧至此?
他想客套夸赞几句,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只沉默着收了自己的画,再也没有勇气拿给安行看。
反倒是安行主动取了他的画,笑着指点了几句,最后安慰道,“画不错,诗也不错,两幅画都不错,技法也不同。若单论水墨,你远在启霖之上。”
那孩子画的半幅水墨,委实不如人。
想必是怕自己输了,这才又“投机取巧”了一回。
听见安行的话,楚博源下意识点点头。
对啊,他的山水画在兴越府可有不少人称赞过,怎么会输给一个九岁的孩子。
不过是新奇些,认真说来,他没输。
楚博源找回了自信。
眼见时辰不早,他也不能赖着不走,便提出告辞。
临走,却又笑问安行,“不知先生明日会教启霖弟哪科?我可能来旁听?”
安行唇角荡开笑意。
“这庄子哪一处不是你外祖的?既是你外祖的,你便也是主人,哪处你来不得?”
这话的意思......
楚博源不想深究其意,拱拱手道,“那我明日再来打扰。”
却听安行问道,“博源,琴棋书画,你最擅长哪一道?”
“都有涉猎,若说擅长,最喜欢棋。”
“棋啊。”
安行玩味一笑,朝陆启霖挑眉,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
扭头对楚博源道,“那明日就教棋,你可午膳后来。”
“多谢先生!”
楚博源踩着欢快的步子走了。
眼见他走远,陆启霖发出一声哀嚎。
“师父,你是不是故意的?”
安行眨眨眼,“故意什么?为师不是在教你琴棋书画吗?”
陆启霖翻了个白眼,他不信安行看不出楚博源对自己的敌意。
安行拍了拍他的脑袋,“人要向我请教,你呢,我又准备教,不若就让他来当助练。”
陆启霖狐疑看着他,“你真不是放他来碾压我的?”
咋滴,改用挫折教育了?
方才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被人家的画给“压死”了。
安行大笑,“行吧,为师觉得一个人太过顺风顺水,一个对手都没有也挺寂寞的。”
陆启霖:“......”
他一把拉住安行的袖子,恶狠狠道,“既然是您说的,那咱们下棋去。”
躲不开,那就别怪他临时抱佛脚了。
他陆启霖,有的是脑容量记走法。
安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仅陪孩子下了半宿的棋,次日才用完早膳,又被陆启霖拉着下棋。
啥也没干,光下棋的时光令安行有些难熬。
等到午膳后,楚博源不仅来了,还拉着顶着黑眼圈的贺翰。
安行与贺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疲惫”。
贺翰惊讶问道,“流云,你没睡好?可是不满意床榻被褥?我立刻让人换了!”
安行摆摆手,“没事,不用换,是我昨晚......”
他瞥了一旁整理棋盘的陆启霖一眼,低声嗓子道,“这孩子,拉着我下了半宿的棋。”
贺翰大为震惊,喃喃道,“原来你也......”
安行了然。
朝贺翰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随后对陆启霖道,“你先与博源手谈一局。”
孩子们有心比试,那他就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