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赶了小半天路,就进了沐泉县的地界。
安行却不让往县城的方向走,而是朝着更南边的沐南山走。
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两辆马车停在一处大庄子前。
周遭村里的孩童,全都围了上来。
安九去叩了门。
很快,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带着一票人呼啦啦从里面跑了出来。
“流云老弟,可把你盼来了!怎的不让人提前给我个口信,我好去接你啊。”
安行下了马车,笑着道,“凑巧路过,想着来看看怀墨兄。兄长不会怪我冒昧吧?”
“哪里的话?你往门前这一站,我这寒舍都亮堂了。快快请进。”
安行颔首,朝着陆启霖招招手,“来,见过你贺伯伯。”
贺翰惊讶望着陆启霖,“这,这是你孙子?”
看年龄,似乎也对不上啊。
一想也不对,若是孙子,得喊自己贺爷爷,如何能喊伯伯?
这......
安行笑着解释,“这是我新收的弟子,陆启霖。”
弟,弟子?
贺翰震惊的望着陆启霖,喃喃道,“难不成,他就是,就是......”
他说不下去,眼眶里甚至有了几分湿气。
旁人不知道安行允诺之人是谁,他却因为受安行之托知晓内情。
安行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解释道,“他不是。”
贺翰又看了陆启霖一眼,唇瓣翕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既然师父的好友,约莫也知道承诺一事,怕安行为难,陆启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陆启霖见过贺伯伯,小子是师父的记名弟子。”
他将“记名”两字咬得甚是清楚。
安行略有几分尴尬。
偏生这又是事实。
贺翰又一次震惊在原地,“啊,你这是,这是......”
他满眼惊愕的瞪着安行,压着声音道,“你这不是欺君吗?”
安行眨眨眼,“遇到读书的好苗子,实在舍不得让出去给别人。”
说着,略有些骄傲道,“这孩子还算争气,此次县试得了案首,这不要送去府城继续考呢。”
原是爱才收下的。
贺翰刚想松一口气,下一瞬立刻拽着安行低声咆哮,“如此岂不是更可恨?”
看不上五皇子却看上了另外的“有才”孩童,这不是踩皇家的脸嘛?
安行拍了拍贺翰的手背,“怀墨兄莫要担心,这孩子明王也很喜欢。”
这是过了明路了?
贺翰苦笑着摇摇头,“你啊,一向有主意。”
他伸手将陆启霖扶起,“好孩子,来来,咱们进去。”
一边走,一边对下人们道,“速速去准备午膳,一会在花厅用。”
贺翰将人迎进正厅,让人上了茶,迫不及待问道,“我看府试还有月余,你怎么这会就带弟子去府城?”
“顺便游历游历,许久不曾回乡,四处看看。”
贺翰闻言,立刻对一旁伺候的管家道,“速度将倚梅院收拾出来,将安大人的行李都搬进去,一应用度都选最好。”
安行摆手道,“怀墨兄,我们停留个一两日便要再上路,莫要大费周章。”
贺翰却是朝管家他们一挥手,“被褥要最软的,吃食也需得精细些,都下去准备吧,不必打扰。”
等众人下去,他才笑着对安行道,“流云,咱们多年的好友,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此去府城用不了多久,不若在我这住上一个月,晚些再去也赶得及的。”
还与他装呢!
年轻时候,每每外出,就属安流云最挑剔,在众多好友之中都是出了名的。
贺翰和安行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要说,安行就让陆启霖带着安小竹和叶乔去院子玩。
两人说了一会话,粗粗说了这几年的生活,贺翰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院子里。
陆启霖正端坐在石凳上,仰头看着隔壁院子探出来的一枝梅花。
贺翰忍了忍又忍,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没有骗我,这孩子不是?”
安行无奈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这孩子是平越县陆家村人士,爷奶俱在,母早亡,爹参军,从小就生活在陆家村的。
户籍,没有任何问题。”
贺翰蹙着眉,“倒是有些可怜,就因为这个,你就收了他?”
安行摇头,“可怜倒是不可怜,他家中人都如珍如宝护着,我当真是因为他的聪慧收为弟子的。”
当然,现在相处下来后,就算这孩子以后不再如此聪慧,他照样也爱。
见贺翰仍旧一脸沉重,安行失笑,“你怎么就不信?”
贺翰指着陆启霖,“方才一见,我就觉得他莫名有些熟悉,此刻再看侧脸,你就不觉得,他很像一位故人吗?”
安行望向陆启霖,这会仔细看孩子的侧脸,才恍觉孩子似乎在不知不觉长大了,褪去了一点初见时的稚嫩。
略抽条长高了些。
仔细打量了一下,安行摇摇头,“并无。”
贺翰眉头都快打结了,“你不觉得,这孩子的侧脸有几分像季兄的小儿长衡?”
他说的煞有其事,令安行忍不住开始回想,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总共没见过那孩子几面,当年见的时候他已长大成人。”
贺翰想了想,目露失望,“也是,我与季兄相识更早,我见过他小儿八九岁的模样,你的确未曾见过。”
“哎。”他长叹一声,“我原还当你是因为这孩子有故人之姿,这才收下。”
安行认真道,“不论有没有,我都会收下,我与他有缘。”
贺翰又问,“那季兄的女儿,你有继续找?”
“在找,奈何人海茫茫,实在了无音讯。”
一提到这个,安行面色变得难看。
贺翰想岔开话题,一时半会找到别的,下意识就将今日收到的信拿了出来。
“我儿子送来的信,事关......你帮我参谋参谋,可要将消息告知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