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沉吟了一下，回道，“目前所有的罪证都指向季业鸿，不加快处理他，难以平息舆论。”
“至于季庭礼，那个地下实验室就是他的，罪名虽然还没定，但也大差不差了。明天一早，就会把他先移交到云都第二监狱去，剩下的处理结果，还要等等。”
都到这一步了，那就不会太久了。
姜晚稍稍安心，刚想说话，就听程铮的声音低了几分。
“姜晚，季家的案子结束后，刘局回总部，我也要跟他一起走。”
“好事啊。”姜晚打趣道，“程检察官终于要更进一步了，真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停停停，你快打住！”
程铮听到这话就觉得头皮发麻。
什么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姜晚分明就是在打趣他，学着他家对门那个热心邻居大妈的口吻，真要说下去，那下一句就是要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了！
“你真是学坏了！”
程铮后悔不已，早知道上次让姜晚去找他拿资料，会刚好撞见他对门的大妈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就不该让姜晚来的！
“我真是在夸你啊哥。”姜晚边笑边问，“你怎么还有阴影了？”
“别提了，我家对门的邻居大妈热心肠，除了上次你看见的那个女生，大妈前前后后还给我介绍了七八个！我下班回家就像做贼，回回躲着她走。”
程铮揉揉头，愁得直叹气。
姜晚大概是想到了那画面，忍着笑，非但没有安慰程铮，还开玩笑的说了句，“那你跟刘局去总部，耳边就能清净了？”
“估计不能……”
总部那边，程铮认识的叔叔就更多了。
都是他父母当年的同袍好友。
程铮的父母早年间执行任务双双牺牲，他后来跟着自家伯父生活，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其他叔叔的照拂。
这些年他因为姜家的案子一直在云都不肯离开，现在跟着刘局过去，叔叔们也很高兴，一高兴，就大喇喇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程铮无奈地摇摇头，没好气道，“别笑了，我下周就要去总部报道，东西都收拾一半了，你哪天有空，记得请我吃饭，给我践行。”
“好好好，那当然要。”姜晚歪了歪头，又问，“可以带家属吗？”
“……”程铮骂骂咧咧，“可以，你就秀吧你，小臭丫头！”
姜晚笑着挂断电话。
当然是开玩笑。
程铮要去新的地方，她也挺舍不得的。
隔得远了，能聚的时候就少了。
可同样的，她也为程铮高兴，新的地点，新的征途，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姜晚本来是要去监察司的，但既然已经得到季业鸿被判的消息了，也就免了这一趟。
姜晚临时改道，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场。
她挑挑拣拣，转悠了两圈，最后买了一支钢笔，挑的是实用好看略微有点小贵的，这样不会太打眼，程检察官也不至于舍不得用。
店员包装好，姜晚结了账，拎着走人。
走出门的时候刚好接到裴烬的电话，姜晚接了，“喂？”
“在哪儿呢？”裴烬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笑，尾音微微上扬，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如山林间拂过的风，撩人心弦。
姜晚随口回道，“在商场，买点东西。我哥下周就要调去总部任职，我想着送他个小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裴烬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酸溜溜地回了句，“送礼物啊……真羡慕。不像我，我从来没收到过礼物。”
姜晚：“……”
不是，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姜晚好气又好笑之余，又觉得裴烬这话单纯就是字面意思。
按照他那有和没有没区别的爹，以及那对他不管不顾甚至疯狂诅咒他的妈，裴烬在毫无期待的环境中长大，也确实不曾收过什么礼物。
“买买买，我也给你买，行不行？”
姜晚刚说完这句，就听见裴烬那边有什么动静，像是铁锹挖土然后铲到了石头的声音。
姜晚耳朵尖，敏锐地捕捉到了，顷刻间想起前几天在季家别墅挖掘的回忆……
她不想回忆。
但还是问了句，“你那边在干嘛呢？”
“昨晚上跟你说过的。”裴烬道，“我来验证另外一种可能。”
姜晚懂了。
昨天晚上睡觉前，裴烬跟她说过一个猜想，和裴泽有关。
但裴烬说的模糊，姜晚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裴家老宅里，裴泽的照片全部消失不见，所以裴烬怀疑裴泽的死……另有蹊跷。
他现在正在刨开的，就是裴泽的墓地。
虽然姜晚也不知道，照片消失不见，和裴泽死因另有蹊跷，这两者之间是怎么被联系在一起的？
但有一点姜晚很清楚，她对裴家的人和故事并不熟悉，因为不是局内人，所以她感知不到更多。
但裴烬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你想验证的是，里面究竟是不是裴泽的尸骨，如果是，真相到底是不是当年那样？如果不是，那他当初很有可能是诈死？”
姜晚坐进车里，直言道，“你想验证这些，想知道他是不是账册上的那个Z先生，或者和Z先生有关？”
“嗯。”
裴烬的声音很低。
通话在继续，那边铁锹挖掘的声音没有停歇。
姜晚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觉得不是他，我也希望不是他。”
“我也希望不是。”
裴烬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
裴泽出事的那年才刚满十七，那是个少年意气，朝气蓬勃，极其富有生命力的少年。
他优秀，爱笑，招人喜欢。
用裴烬的话来说，裴泽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快乐小狗，无论对他怎么冷着个脸，他都能凑上前来，笑得满脸灿烂，一副自来熟的语气说，“你是我哥啊！”
因为苏若娴和裴闻海的缘故，裴烬对这个弟弟真的没感情，也不熟悉，彼此之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但裴泽单纯、好骗、毫无心机，还有满腔热忱和仿佛永远不会消减的活力和热情。
到底是谁会忍心对这样一个少年下死手？
十七刀，刀刀致命。
又是怎样的误解，会让人把幕后黑手这样的黑锅，扣在一个真诚讨喜却早已亡故的少年身上？
是假的吗？都是假的吗？
裴烬宁愿认定，是自己的怀疑错了。
可当手下撬开那最后一层遮挡时，惊叫道，“裴总，你看！”
裴烬看过去，只见那坟墓里，原本属于裴泽的尸骨不翼而飞，只有一块块石头摆出来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