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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发酵的米浆般淤塞在山坳里,东关的黄土城楼刚显出轮廓,江河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走出去二十里不到,山路上,雾气茫茫,却听得前边马蹄声响成了一片。

十二匹驮着箱笼的骡子在山梁上排成长队,铜铃在雾中发出沉闷的响动。前头领路的伙计忽然勒住缰绳,最前头的青骡不安地刨着前蹄,露出钉着铁掌的楔形缺口。——三根削尖的木桩横亘道中,桩上挂着的油布被晨露浸得发黑,隐约可见\"纳捐通行\"四个朱砂大字。

骡队右侧的灌木丛突然沙沙作响。

\"这位掌柜,往东边走可要认旗。\"斜刺里闪出个戴瓜皮帽的瘦子,两指捻着面三角黄旗晃了晃,\"资阳保安团特制的平安旗,一面保三十里。\"

前面的老板是个中年人,攥着褡裢的手指发紧。

江河过去招呼:“老哥,这是咋回事?”

中年人低声说:“袍哥这条路当成了来钱的买卖……”

小伍子上前,举着刘辉文亲手写的路条问:“麻烦问一下,我有这个可以过吗?”

“你这玩意儿不是自己写的,又用胡萝卜刻了个章吧?”瓜皮帽手里颠倒着那张纸,小眼睛里闪着狡诈,在他身后,七八个保安团和和十多个袍哥的人围了上来。

“得勒,那我们就花钱得了,敢问这位爷,您这保三十里的旗多少钱一面?”

“不多,就五块钱。”瓜皮帽得意地伸出五个指头。

小伍子利索地扔了五块大洋过去:“来一面先走着,好使了接着来!”

看着江河他们的马车走远,老鼠眼闪身出来。

瓜皮帽迎上去:“二当家,我看也没啥啊,老大怎么会怕他们?”

老鼠眼没回答,只是盯着江河他们的后影问了一句:“疤脸和罗文水在前面都安顿好了?”

“好了,三十多号人呢,路都挖断了!他们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去咱的手心。”瓜皮帽说。

“逃不可怕,怕的是他们不逃啊!”老鼠眼自言自语般,闪身又进了卡子。

简阳至资阳的官道旁,金马河蜿蜒而过,两岸竹林密布,遮天蔽日。这条被称为“川中咽喉”的土路,是川南商队北上的必经之地。运盐的骡马队、贩鸦片的挑夫、逃荒的流民在此交织,却也成了土匪眼中的肥羊。盘踞此地的,正是浑水袍哥“义字堂”头目罗文水刀与资阳县保安团团长赵德彪的势力。

老奎给江河讲眼巴前这道上“各路英雄好汉”的事迹。

罗三刀本名罗贵生,早年因在成都府衙当差时私吞税款被通缉,逃入资阳落草为寇。他擅使一柄三环大刀,杀人时刀刃劈入脖颈后回抽,刀背铁环撞击颅骨,三声脆响间人头落地,故得诨名“罗三刀”。赵德彪则是川军残部出身,因在军阀混战中临阵倒戈,被革职后花钱买了个保安团长的虚衔。两人一拍即合:罗三刀借保安团的名义设卡“剿匪”,实则劫掠商队;赵德彪则抽成三成赃物,并以“剿匪物资不济”为由向省城索要军饷,两头通吃。

每月初五,罗三刀会派手下“红旗管事”王麻子,将一箱银元和一包上等云土(鸦片)送至保安团驻地。赵德彪的团丁们对此心照不宣——他们白天穿着灰布军装巡逻,入夜便换上黑衣,与袍哥联手劫道。

黑也是他,白也是他,兵也是他,匪也是他,能会是一块好饼吗?

有一次,重庆药商陈老板的商队被劫,三十箱云南白药和两百块银元尽数被土匪抢去。

陈老板跪在保安团门前哭诉,赵德彪却叼着烟斗冷笑:“你这货里夹带烟土,按律该枪毙的,留你一条命你还不知足?”陈老板吓得连夜逃回重庆,再不敢走资阳道。

罗三刀的“码头”设在金马河畔的龙王庙。庙内神像早已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虎皮交椅。每月十五,他会召集手下“五排六哨”的兄弟分赃:仁字堂的乡绅负责销赃,义字堂的商贾打通官府关节,礼字堂的亡命徒专司杀人越货。一次,新入伙的袍哥刘老六因私藏一块怀表被发觉,罗文水刀命人将他绑在庙前槐树上,当众剜去双眼:“袍哥的规矩,贪一罚十!”鲜血渗入树根,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pS:\"五排六哨\"常见于旧时民间武装组织的编制术语,具体指代以下两种结构的复合体:

层级编制:\"五排\"对应基础作战单元,每排约20-30人,分管不同职能(如刀矛队、火器队、探马队);\"六哨\"为警戒体系,以山道隘口、河湾渡头为据点设立哨卡,每哨配备观察员与传信兵。

运作模式:日常采取轮替制,三排驻守据点、两排流动巡防;六哨中四哨明岗示警、两哨暗哨设伏,形成立体防御圈。

该体系在清末民初流民武装中尤为典型,兼具军事化管理和土匪啸聚特征。如萧红笔下的黄河渡口械斗场景,便暗含此类组织的活动痕迹。而在伪装成税吏的劫道桥段中,\"五排六哨\"更成为虚张声势、恫吓商旅的威慑符号。

车子前进了二十多里,天色渐暗,却见前面道路被完全堵死。

江河过去看了,好好的路面被人为挖开了半人深的大沟。

老奎低声对江河说:“爷们,咱们遇上不讲理的匪了!”

话音未落,二十余名黑衣匪徒突然从竹林中冲出。

“停车!查走私!”当头一个狗脸男人举着盒子炮站在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