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心不在焉了一整天,
她有时也奇怪,沈渊把她扣在盛京到底是图什么,他们分房而居,若是还没到见秦意的时候,白天她便无所事事地闲逛,那人则去上朝上衙,
晚上匆匆赶回,换下朝服就给她下厨做晚膳,
除了那次差点失控的“谈判”,他们再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没有,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至于上次的谈判,沈渊也兑现了诺言,她亲眼看见那文书被签好,盖上了御查司的蟒印,
三七分成,加上归还桃花山庄,
还有两天才能见他…酒酿掰着手指数时辰,她已经可以想象秦意拿到地契和现银之后会有多开心了,
都是他的东西,终于重新回到了他手上。
可一颗心总在不安地乱跳,秦意那天的状况太不对劲了,她试图让他开心,说这说那,一刻不得停,可不管她说什么,那人只是笑着答了个“嗯”,又或者说,“是吗。”
他似乎没有听她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就像正努力把她的脸刻进脑海里一样。
细长的线香又烧完了一支,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她的心情也随着太阳一起往下沉,
没多久,就听见前院有声音传来,是沈渊回来了。
莫名的烦躁,
她不知道他们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又或者早该结束了…
素手抚上小腹,她站在窗口向外眺望,看见那抹玄色身影一闪而过,
定了定神,她决定再去找他谈一次,好好谈,开出价码让他放她离开。
前脚刚出门,就有丫鬟迎了上来,请她去紫竹苑,进门的时候恰好和刚换下朝服的沈渊打了个照面,
“坐。”沈渊抬了抬下巴示意,
罗汉床的方桌上放着一封函件,看得她心烦意乱,
沈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等她坐稳了才开口,
“柳儿,秦——”
“今天忙不忙?”酒酿匆忙打断了那人,“我听说边疆又出了点乱子,应该很忙吧…”
沈渊微微一愣,想明白后笑了下,接过话茬,“夷族内乱,不是什么大事。”
酒酿怕他重新回到那个话题,又问,“什么内乱。”
她一点不关心什么外邦内乱,她只是想找个话题,什么都好,什么都行,只要不用从沈渊口中听到秦意二字。
那人也许懂了,懂了,便不再开口,只将那封函件留在桌上,起身离开。
酒酿赶忙出言阻拦,“你等等,我有事要说。”
沈渊面露无奈,“现在?”
“你怎么才肯放我走。”她问,
直入主题,说的沈渊脸色一沉,“你准备去哪?”
“去哪都行,孩子我会生下来,生下来我就离开。”
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而不是商量,甚至乞求的口吻,倒是有些故意吵架的意思,
也确实是来吵架的,她得给自己找些事做,避免胡思乱想,
离去秦意那里还有十八个时辰,如果心思被莫须有的事情沾满,她又要睡不着觉了,
沈渊如今对许多事情已是彻底的无奈了,便叹道,“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不对,酒酿觉得这反应不对,
他不是这种脾气,不是这种性子,就好像知道她会面临什么情绪崩溃,刻意顺着她一样。
知道吵不起来,心里越发焦躁,那股萌生的疑心就快破土而出,
她拂袖而去,未走两步就觉手臂一紧,是沈渊攥住了她,
“不看函件吗?”沈渊问,拿起黑函递过去,
刻意忽视了好久的东西被递到了鼻子底下,酒酿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急忙避开目光,
“我出去转转。”她低声开口,推开那人,大步离开这让她窒息的卧房。
“柳儿,你说过觉得我可悲...”
身后响起那人的嗤笑,她听不得,大步向前,想敢在后一句话追上前关上大门,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说,“自欺欺人,你又何尝不是可悲之人。”
一摔房门!啪的声巨响,挡住了里面的刻薄。
...
她将沈府转了个遍,
从竹林到后山,从后山的凉亭到莲花湖的水榭,
从观鸟到喂鱼,什么都试了,什么都让她焦躁不安,那股不安再次袭来,突然的,她把半碗鱼食全部倒进池塘,提起裙摆回了屋。
兰若轩里,少女怔怔盯着芝麻大的红点,一点点往下移
香灰落下,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吧...
已经入夜了,
还剩十五个时辰就能见到秦意了...
不会有问题的,秦意那天应该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表现得奇怪了些,
定是她自己乱想,
对,定是她在乱想,她早就给沈渊逼成疯子一个了,一个疯子,想这想那,忧心忡忡的不是很正常。
她早早梳洗完,点上加量的安神香,想早早睡下,最好一觉睡足十五个时辰,然后一睁眼就能看见秦意,
再把这段心境当笑话一样说给他听,
那人一定会被她逗笑的,笑出漂亮的酒窝,然后作势要捏她的脸,说,“我怎么会不辞而别。”
不会的,他怎么会不辞而别。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酒酿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大中午了,
奇怪...她明明没睡多久啊...
“夫人夫人,有您的函件!”
丫鬟在门外急吼吼地拍门,她用被子蒙住头,就听门砰地被撞开,一股冷风跟着就吹了进来,
“夫人,您的函件!是一封休书!”
那丫鬟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展开函件,几乎要贴她脸上了,
“夫人,是休书,休妻书!”
什么乱七八糟的!
酒酿拿起函件揉成一团,往地上一砸!“出去!”
丫鬟委屈极了,嘟着嘴说,“您不是要走么,沈老爷都放您走了,您怎么还把休妻书给揉了呢...”
脑子嗡的一响,她目光随即落在了那团皱巴巴的函件上,
在露出的那一点边边上看见了那人的名字,
沈渊。
他休了她,他真的愿意放她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