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雨链发出清脆的叮咛,池水漾起圈圈涟漪,耳边的风声却好像突然止息。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眼睛还尚未看清,心跳声却先一步做出了判断。
可不等身体做出反应,女人的声音便在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响起——
'就是.....感情,不太顺。'
.....感情不顺?
叶初压根没把塔罗牌的事放在心上,但当他低下头去,看到布满褶皱显得凌乱的衬衫和胸口处那抹碍眼的口红印时,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么个“不顺”。
那他原本抽到的那张【死神】,又意味着什么?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
下一瞬,伞影压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将夜灯本就稀薄的光线彻底挡住。
叶初的心跳漏了一拍,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他下意识拢了拢衣服,堪堪将那道印子遮住,才抬眸看去。
黑色的伞面上抬,水珠连成了细密的线,沿着伞沿汩汩流淌,在他的身后散开。
黑衣,黑伞,周身的气质仿佛比这雨夜还要冷冽,简直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冷面修罗。
头发长长了些,都快要将眼睛盖住,他看起来好像更加阴郁了。
他缓缓垂眸,视线从下到上,又从头到脚,一寸寸地打量着。
叶初分明看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皱巴巴的衬衫上停留了几秒。
可预想中的掏枪动作并没有出现,他只是最后冷冷瞥了一眼,便转过了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你.....”是在担心我?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去来抓人,只是因为.....担心吗?
这句话似乎并不需要说出口,答案早已落在他踏入雨中的那一刻。
大雨滂沱,视线不清,道路泥泞,原本开车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如今可能要开三、四个小时,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要冒雨过来?
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并不需要特别说明。
心跳声在朦胧的雨声中变得愈发清晰,叶初脑海中事先拟好的计划与说辞,都在这一刻,尽数溃散。
他的风衣有些皱了,肩头还沾着几根羽毛,应该是小白的。
他向来讲究,虽然外出时穿得看起来没什么分别,但叶初知道,他其实对自己的外表很在意。
风衣之所以是黑色,是因为那样——即便沾上了血,也不会被轻易看出来,不至于破坏整体的打扮。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忍身上有那种乱七八糟的绒毛。
不只是羽毛。
他的袖口湿了,落了褶皱,风衣下摆溅上了些许泥点,握着伞柄的手指也像是被雨水和冷风冻了太久,有些泛白了。
如此这般,反倒显出几分少见的狼狈来。
叶初的心跳有一瞬变得很乱,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感觉占据了心头。
陌生的、钝钝的感觉,自心口蔓延开来,带着隐隐发酸的暖与疼。
心疼。
如果一定要给那感觉找个词的话,应该是这个。
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叶初只是觉得,此时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下意识伸出手,拽住了那人的手,在他转过来的瞬间,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伞沿下的水珠划开一道弧线,坠成点点银光,伞下的空间,仿佛自成一方结界。
雨声未停,风声寂静。
他贴在琴酒的唇边,抬手拂去那些细碎的绒羽,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
“我不会死的。”
“至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你会担心我……我很开心。”
琴酒没有推开他,只是呼吸微顿,睫毛轻轻眨动了几下。
然后,他抿了抿唇,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有一瞬的晃动,像是悄悄松了口气。
可当他张口时,嗓音反而愈发的冷了:
“乱发什么疯?”
“我只是来给你收尸的。”
叶初弯起眉眼,笑着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嗯,只是来收尸的。”
琴酒懒得理他,抬腿往前走了两步,可走出没几步,身后却没了动静。
他皱了下眉,回头看去。
果然,那家伙还站在原地。
站得端端正正,却一步也没有挪动。
见他回头,还抬起眼睛冲他笑了笑,然后缓缓张开了双臂。
“尸体是不会动的。”
琴酒看着他这副欠揍的撒娇模样,眼底像是闪过一瞬什么情绪。
唇齿开合间,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咬牙,又像是认命:
“……好啊。”
后颈被擒住,身体被半托半拽地提起来,但叶初此时却很放松。
他望着满园的风雨,呼吸落进耳畔潮声里,眼尾弯起一点弧度。
心想——
塔罗牌什么的,果然是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