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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我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副驾驶座位上的那颗薄荷糖——却被瑶瑶头也不抬地拍开了手。

\"专心开车。\"她声音里带着工作状态特有的清冷,指尖在合同纸页上轻轻摩挲,睫毛在阅读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我注意到她将合同第三页折了个角,那是关于录制周期的条款。

红灯亮起时,我终于得逞地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瑶瑶突然转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徐子墨,你是不是又偷吃我放在储物格的糖?\"

\"就一颗嘛~\"我故意把糖块顶到腮边鼓起一个小包,\"老婆~\"这个在公开场合绝不会叫的称呼,此刻在车厢里黏糊糊地化开。

瑶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又迅速抿成直线。她伸手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我看见她眼尾淡淡的疲惫。

\"录制要两个月呢。\"她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合同上烫金的节目logo,\"正好撞上我们原定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飘向中控台储物格。那里露出半张婚礼请柬设计稿,烫金的\"囍\"字在路灯扫过时微微发亮。

我伸手调高空调温度,趁变绿灯前把剩下的半颗糖塞进她嘴里。她猝不及防被冰得皱眉,却还是乖乖含住了——就像当年我发烧时,她虽然板着脸说\"活该\",却整夜没合眼给我换冰毛巾。

\"改到十一好了。\"我转动方向盘拐上高架桥,\"桂花开了,你最喜欢的。\"桥上的灯光流水般掠过她的侧脸,我看见她睫毛轻轻颤了颤。

瑶瑶突然倾身过来,带着薄荷的清凉气息替我拨开遮住视线的刘海。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让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落,碰到档把发出清脆的声响。\"酒店档期要重新确认,请柬要重新设计,还有宾客名单要调整...\"她细数着,指尖却温柔地卷着我的一缕发梢。

我趁机抓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因常年执扇留下的薄茧:\"陈老师怎么突然变笨了?\"在她瞪过来时笑着补充,\"这些都不是问题。”

瑶瑶怔了怔,突然轻笑出声。她抽回手去翻合同,我却看见她耳尖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谁,上周把请柬初稿打成了双面复印。\"

\"那是因为你突然亲我!\"我差点踩错油门,急忙稳住方向盘,\"而且...而且我后来不是重新设计得更好看了嘛...\"

车载显示屏突然亮起,师母的微信头像跳出来:【合同别急着签,明天带过来我看看条款】。瑶瑶立刻切换成工作状态,按住语音键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复:\"好的师母,我们明天上午十点过来。\"完全不像刚才说\"黏得难受\"时那种带着鼻音的撒娇语调。

我忍不住笑出声,换来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雨刮器轻轻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细密的雨丝。瑶瑶把合同仔细收进文件袋,突然轻声说:\"子墨,其实我...\"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十二岁第一次看她登台时,我就读懂了她眼里的光——那种对舞台近乎虔诚的热爱。此刻同样的光在她眼底闪烁,却被婚礼筹备的琐事蒙上一层薄雾。

\"陈梦瑶。\"我罕见地连名带姓喊她,趁着进隧道的黑暗握住她微凉的手,\"你记不记得我考进剧院第一天,你说过什么?\"

隧道灯光如流星般划过车窗,我看见她眼底泛起涟漪。那年我二十岁,穿着不合身的戏服在后台手足无措,是她替我正了正衣冠说:\"芳华剧院要的是会发光的演员,不是循规蹈矩的木偶。\"

\"现在换我来说——\"我捏了捏她的指尖,\"我要娶的是会发光的陈梦瑶,不是为婚礼焦虑的新娘子。\"

瑶瑶突然别过脸去,但隧道尽头的光照出了她泛红的眼尾。她攥着文件袋的手指微微发抖,却还强撑着嘴硬:\"...油嘴滑舌。\"

车驶入小区时,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隙,在积水的地面上画出破碎的银斑。我停好车,转身从后座捞出一个纸袋:\"喏,路过城西那家老字号买的。\"

瑶瑶打开纸袋,桂花糕的甜香立刻弥漫开来。她最爱的那家三十年老店,每天限量供应,我排了四十分钟队才买到。

\"怎么突然...\"她抬头时,我看见有细碎的光在她眼里晃动。

我凑过去蹭掉她嘴角的糖霜:\"提前练习当个好相公呀。\"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条,\"对了,我问过节目制片人,他们六月七日只是拍宣传照,真正录制是从...\"

瑶瑶猛地扑过来抱住我,桂花糕的纸袋被挤在我们之间,甜香愈发浓郁。她发间的茉莉花香混着泪水咸涩的气息,在我颈窝处晕开一小片湿热。

\"小心合同...\"我嘴上这么说,手却把她搂得更紧。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和背后微微凸起的脊椎骨节——这半个月为了排戏,她又瘦了。

\"徐子墨。\"她闷闷的声音从我肩头传来,\"你知不知道有时候...\"

我打断她:\"知道,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徐子墨。\"

她终于破涕为笑,抬头时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已经恢复那副\"陈老师\"的架势:\"我是说,你有时候真的很...\"话没说完,突然伸手抹掉我鼻尖沾到的桂花粉,\"算了,回家吧。\"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小路上,融合成一个分不开的整体。瑶瑶的老爹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她却突然哼起《游园惊梦》的调子——这是她心情极好时才会有的小习惯。

我蹦跳着踩进另一个水洼,水花溅得更高。

\"呀!徐子墨!\"

水花\"哗啦\"一声溅起来,瑶瑶浅色裤腿上顿时绽开几朵深色的水花。她惊呼一声跳开,却已经来不及了,气得抬手就往我胳膊上拍了两下。

\"啪!啪!\"

她下手根本不重,掌心拍在我外套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我假装吃痛\"嗷呜\"叫唤,她却已经顺势挽住了我的胳膊,手指还报复性地在我臂弯里掐了一下。

\"幼稚鬼。\"她嘴上嫌弃着,身体却诚实地贴过来,把我胳膊搂得更紧了些。我低头看她被溅湿的裤腿,在月光下变成深一块浅一块的斑点,忍不住偷笑。

瑶瑶立刻察觉,又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还笑?\"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藏不住的笑意,\"明天你洗衣服。\"

\"好好好,我洗。\"我趁机把她的手捉住,十指相扣揣进自己兜里。她的手指在我掌心动了动,像只不老实的小动物,最后还是乖乖让我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