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初舞阳依旧没下床,脸色苍白,眉心微蹙。
护士准时进来为她量血压、检查身体状况,
初舞阳看着金麒霖像是奉了老爷子的命令一般,
全程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所有数据,
他仔细翻看记录,每一页都不放过,连笔记的标注都检查得一丝不苟。
尽职尽责,看来是以便更好的向金老爷子汇报工作,
她抚摸着肚子压下心里的恨意,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必须快速振作起来调整好情绪应对他们,
等医护人员完成例行工作离开后,金麒霖也准备起身离去。
初舞阳却叫住了他,语气不咸不淡,
却带着一丝仿佛无意的笑,
“看你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办得挺规矩,也不差景旻啊。”
“怎么老爷子就从没考虑过你呢?”
她话里分明带着点阿谀奉承的味道。
金麒霖身体一顿,
本来那副谦逊体贴的面具也微微一松,神情也不再刻意收敛,
像是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自我证明的机会。
他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语气也随之转冷,
“自然是我没有一个有强硬背景的外祖母。”
他望向病床上的初舞阳,缓缓道,
“景旻有他外祖母留下的强大势力,那些人都忠诚得不像话,个个实力不容小觑。”
“据说全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为他出谋划策,必要时……甚至能随时为他牺牲生命”
说这话时,他眼里那抹艳羡怎么也藏不住。
初舞阳似笑非笑,
“所以你是说,正是因为这股势力,他才被老爷子看重?”
“自然。”
金麒霖毫不犹豫,
“老爷子虽然看重他,也忌惮他。”
“若景旻不把这股势力带回金家,老爷子根本不会留他。”
他语调忽然压低,语气里带了点嘲讽,
“老爷子做贼心虚,”
“他当年为了成为金家家主,娶了不爱的女人,又辜负了自己的发妻。”
“若将来景旻听信谗言,老爷子是怎样亏待他祖母,母亲的事,而发奋自身做强,借那股势力反手报复金家——等老爷子身体支撑不住、金家群龙无首的时候,还真未必挡得住。”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但景旻若回了金家,就不一样了。”
“他得厮杀、得博弈,必定会消耗那股势力,削弱得差不多。”
“老爷子的算盘打得很精。”
金麒霖的眼神冷了几分,
“他看得很清楚,景旻回金家,无非两个结局——一个是落败,那这股势力也随之瓦解,老爷子再无后顾之忧;”
“另一个是景旻成功当上家主,那就更合老爷子心意了。”
“届时景旻都成了家主,自然没必要再报复,反而能带金家继续繁荣。”
“老爷子一直笃定景旻有能力带金家走向下一个时代的顶峰,这才是他为什么执着要景旻回金家的根本原因。”
“如果景旻不回呢?”初舞阳问。
金麒霖嗤笑,
“那他的下场就是死。”
“这也是老爷子为何纵容金卓尔、金柏霖对景旻下死手。”
“最好是他们自相残杀,老爷子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语气淡然,
“无论怎么打,怎么算,最后都是老爷子得利。”
“这就是纵横家的高明之处。”
初舞阳却没觉得这有什么高明。
她眼底的情绪逐渐冷了下来,只有心里泛着恶意的凉意。
这些人,哪怕有血缘关系,却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推亲人入火坑,
转身再冷眼旁观他们的厮杀。
她盯着金麒霖看了片刻,忽而缓缓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有景旻那股势力,你也能争一争金家家主之位?”
金麒霖的脸色微变,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激动,
“你什么意思?”
初舞阳冷冷一笑——他明明听懂了,只是不敢承认。
她索性将话摊开了说,
“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得到景旻的那股势力,坐上金家家主之位,可好?”
金麒霖摇头,声音低哑却笃定,
“不可能,那些人是景旻手下最忠诚的死士,怎么可能被你收买?”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初舞阳坐在他对面,灯影下眉目沉静,看着他那副自以为聪明、又不失警觉的模样,
像是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她轻轻一歪头,装出一副无辜困扰的样子,
“那还能怎么办呢?”
金麒霖果然如她预料中那样被激得上钩,眉梢微挑,语气半是探询半是试探,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初舞阳垂眸,掩住眸底的冷笑,轻轻一顿,
又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哦?那怎么做呢?”
她的语调带着懒散的柔意,眼角却藏着精算,
金麒霖不知被她哪句话击中,
盯着她娇俏的模样,眼神略有几分恍惚,竟一时看呆。
回过神时,心底莫名一紧,警觉地问,
“你为什么帮我?”
初舞阳慢悠悠地抬眸看他,神情自若,语气轻飘飘,
“看你顺眼呗。”
一句话轻巧化解,像是少女的随口玩笑,
但在金麒霖耳中却更像一层遮羞布。
他微微皱眉,不再轻信,话锋一转,带着某种暗示的审视,
“你答应爷爷的要求只是个幌子吧?”
“你真正想要的,是和景旻继续在一起,不被拆散。”
他说这话时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却被他藏得很快。
而初舞阳根本没去理会那点情绪,她只觉得这人替她编的说辞倒是很顺口,
她配合地点头,
“自然。”
“我们本来好好的,是金老爷子莫名其妙横插一脚,硬生生拆散我们,”
“我当然不愿意。”
“如果你能当上家主,那我和景旻不就不用分开了?”
她说得顺理成章,情绪真挚,
几乎像是一个被权势裹挟、情难自控的女人。
金麒霖像是被她打动了一瞬,声音低下来,
“这样啊……”
但只一秒,他的欲望便破土而出,眼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光,
“那如果你真的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也不是不可以。”
初舞阳来了兴趣,眼底寒光一闪,饶有兴致地轻声问,
“哦?那该怎么做呢?”
金麒霖沉思片刻,终于吐出那句她等了许久的话,
“可以先让景旻失去财力,这是最快的方式。”
“他的人脉和势力看似庞大,但实际都需要巨额资金周转支持。”
“没钱,就没法行动。”
“他若无依无靠,还不是任人宰割?”
这番话,正中她下怀。
早在与金老爷子对弈时,她就已筹划好这一着。
现在不过是让金麒霖自己说出口,届时她亲手将棋子推进陷阱,
也好为景旻日后回到金家清扫这一最大竞争阻碍,
顺便把金麒霖推上“诱惑她”的罪名高台,等到景旻追究责任时让他替所有罪孽背锅。
她略一沉默,似在犹豫,眼神却越发笃定。
金麒霖察觉到她的迟疑,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绝,连忙补救,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真让他一无所有。”
“我只是想让他暂时失势,失去参与家主之争的资格。”
“等我顺利当选,到时候我一定会利用金家的资源扶持你们——让博亿方东山再起,甚至比从前更强。”
“你们不就可以再续前缘,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双赢。”
初舞阳声音淡淡的,仿佛没将他的承诺放在心上,
“没误会,我觉得你说得可行。”
“就这么办吧。”
她唇角微扬,伸出手,
“那……合作愉快?”
金麒霖眼神一亮,果断伸手握住她的,
“合作愉快。”
他刚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初舞阳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微蹙,低声自语般开口,
“可我们这样私下行动……万一被老爷子察觉,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金麒霖闻言眼神猛地紧了紧,
像是担心她打退堂鼓,语气立刻笃定地打包票,
“不会的。”
“再说……真要走到那一步,这份亲情也不是不能断。”
初舞阳终于笑了,笑意如霜雪融水,波澜不惊,却分外动人。
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这块钝石,已磨得光滑锋利,刀已出鞘,接下来——是时候借金麒霖这把“杀猪刀”,先破局,再反杀。
老爷子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吗?
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她低头,指尖轻轻掠过已逐渐平坦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祖孙自相残杀吧。
一个打算拿对方祭旗,一个迟早会嫌对方碍事铲除,
正好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看看最后鹿死谁手……最好是两败俱伤,一个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