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稳稳驶入北楼的私属车库。
初舞阳下车时一句话也没说,步伐利落而干脆。
风衣下摆被夜风掀起,充分显示出她火气不小,
景旻紧随其后,脚步虽然快,却始终压着一分不动声色的克制。
临进门前,初舞阳脚步顿了下,像是在积蓄力量。
直到身后传来鞋底踏地的动静,
她才忽然转身。
那一刻,她眼底不再是车上那种沉默的冷漠,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锋利,
“所以,”
她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得像湖面薄冰,
“温家的事,是你做的?”
景旻正弯腰换鞋,动作微微一顿,
但抬头时,神情却懒散得像是听见了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话。
“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一副还想糊弄过的语气,
初舞阳表情不善,只是冷冷看着他不语,
景旻挑眉,语气轻得像拂过一阵风。
“哪一件事?”
初舞阳轻笑了下,眼里却冷得发凉,
“你想我一条条给你数?”
她往前一步,
“让温家资金链断裂、几个核心供应商连续撤资、让他们被迫靠上阳家,最后由阳瑾初出面和温迎联姻……你以为我不会知道?”
景旻终于直起身,视线与她对上,却不见半点慌张,
甚至连一丝愧意都没有。
他语调不疾不徐,
“我只是清了几步棋。”
“温家没有合适主理人早晚也会出事,我不过是加快了一点过程而已”
“你加快?”
她嗤笑,眼神骤冷,
“你是在逼他们联姻吧”
景旻的眸色沉了沉,脸上的冷静终究露出些许不耐。
“资金链断了而已。”
他语气发冷,
“阳瑾初要是有本事,早就补上这个窟窿了。”
“既然没本事补上,他又要念旧情,那就只能牺牲他自己了,”
“我又没有拿刀架他脖子上去联姻,他可以不用的啊,”
“还是说,你心疼他?”
她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怒火,咬字清晰,
“你胡说什么?”
“这跟拿刀架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你早谋算好了,算准了时间,人性,他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解决问题又不可能不管温家,”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为了自己那点子私心能干出这么不道德的事情?”
景旻轻笑一声,反唇相讥。
“我谋算?”
“我不道德?”
他的眼神忽然压了上来,
“那谁当初为了自己的私心包庇人命官司、差点害死别人?”
初舞阳瞳孔微缩。
他的话直指阳瑾初包庇周珩,差点害死他一事。
景旻见她不语,冷冷一笑,
“我这点私心顶多算下盘棋,促成一桩美满婚事,还算积了德。”
初舞阳的唇紧紧抿着,半晌没有出声。
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凝住了。
“怎么?”
他逼近一步,语气低沉,
“没话说了?”
景旻眼神里透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他一而再地靠近你,毫无边界感——我要是不做点什么,难道等绿帽子扣到我头上才算及时?”
“我只是在维护我们的婚姻,这有什么错?”
“你简直不可理喻!”
初舞阳抬眸,冷声反问、
“你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别人的婚姻?”
景旻神色一冷,语气带着强硬的傲然
“我有没有资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能力!”
初舞阳忽地笑了,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却掩不住笑意背后的疲惫。
“所以,你就能为所欲为?”
景旻像是意识到话说得太重,语气微顿,低声道,
“我没那么想……至少在你面前,我是尊重你的。”
“尊重?”
她嗤笑一声,眼神彻底凉了,
“你监视我,掌控我一举一动,限制我的社交,这也叫尊重?”
景旻皱眉,辩解道,
“你如果不做亏心事为什么怕我知道你的行踪?”
“我没想控制你的社交”
“你可以自由上班,交朋友,除了不准接触阳瑾初,其他人我没有管过,”
“而那些跟着你的人,你也完全可以无视,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必要时保护你,帮助你,”
“甚至…特殊情况晚归可以送你回家。”
初舞阳低头,轻轻看了眼自己微隆的小腹,
又抬眼望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陌生。
“……我原以为你改了,”
她声音轻,却带着压迫感,
“没想到你只是在装。”
“现在有了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不了婚,连装都懒得装了?”
“说什么保护,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逼我离开你!”
景旻眼神一凛,嗓音压低却带着怒火,
“你到现在还想着离婚,离开我?”
“就因为我不让你和他继续见面?”
“阳瑾初都已经要跟温迎结婚了,以后他就是有妇之夫了,难道你还想和他没边界地见面?”
“别给我乱扣帽子!”
初舞阳反唇相讥,语气不再克制,
“就算是见面,哪怕只是单独吃顿饭,那又怎么样?”
“你想想你自己呢?你跟云漾单独旅游、共处一室的次数还少?生意上的女客户,办公室的女秘书,你都能避得开吗?”
景旻一怔,好像真的认真在想,随后语气坚定地回答,
“能。”
他的脸色忽地缓了几分,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她话里的意味,语气微顿,竟透出几分喜色。
“你会注意我身边的女人?”
“好,云漾是过去的事不提,秘书我可以全换成男人,生意上的女客户交给副总去谈,这些我都能做到——那你呢?”
“你能做到不见阳瑾初吗?”
初舞阳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她提这些,不过是为了举例说明她与阳瑾初的接触是类似他那种不可避免的工作层面上的正常往来,和他面对女性的社交一样,是无法避免又非常正常的事情!
她根本没想到他竟顺着她的话开始“交换条件”。
她将这些归为景旻的精神疾病影响,
“你情绪有问题。”
她目光冷下来,语气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坚决,
“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的医生重新评估一下情况”
她转身要去拿手机,
“我打电话给李岩,联系你的医生。”
景旻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像是被瞬间点燃,目光死死盯住她。
“你在质疑我不清醒?”
当然不清醒!正常人干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她心里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却压了下来,只抬眸,眼神坚定,
“我不确定,”
“但我确定你需要看医生”
她声音冷静到近乎无情,
“你以前说是为了备孕不接受治疗,现在孩子有了,你还有什么借口?”
景旻语气拔高,怒意终于压不住,
“你就那么想让我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我治好了,万一连你都不记得了怎么办?”
“医生说过你不会失忆!”
初舞阳的反应也不甘示弱,
“只会变成一个‘正常人’,不是失去记忆的另一个人。”
景旻低笑一声,笑意冰冷,眼神也随之一点点收紧。
“正常人、另一个人、有区别吗?”
“如果我治好了,不再对你偏执,不再把你当命——你这么心高气傲忍得了这种落差?”
“你确定你不会因此离开我?”
她怔了一瞬,随即抬眼,语气依旧坚定,
“不管怎么样,有病就得治!”
“景旻,你不能一直因为自己的偏执,去伤害别人”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晦暗难辨,忽然往前逼近一步,压低嗓音,字字逼人,
“那如果我偏不治呢?”
“如果我就要这样下去,你会怎么样?”
“你会不管孩子离开我?”
空气骤然一静。
初舞阳脸色白了白,抬手想推开他,
却忽然皱起眉头,身体一个踉跄,捂住小腹,呼吸急促起来。
景旻脸色大变,瞬间扶住她,
“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疼得额头冒汗,一只手抓着沙发边缘,声音都有些虚弱,
“……肚子,疼。”
“别动,别说话,我现在就叫医生!”
他慌乱掏出手机,指尖发抖,连续输错了两次号码。
“别……别叫医生。”
她喘着气,一把扣住他的手,
“你还倔什么!”
他几乎低吼出来,情绪前所未有地失控,
“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初舞阳咬着牙,眼神艰难地落到他脸上,看他狼狈慌乱的模样,
“你放开我……别碰我,”
她低声说,嗓音里带着一丝破碎的疲惫,
“我不想孩子出生,就成了你控制我、掌控我的工具。”
她喘得厉害,像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清,
“……他还没出生……就被父亲当成了棋子……太可怜了……还不如…”
“闭嘴,不是!”
景旻低声咬牙,眸中却满是慌张与慌乱的痛楚,
“别说话……别再说了。”
“你要我怎么做,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先让医生看看……”
初舞阳微微闭了闭眼,气息凌乱,像是连意识也快撑不住,指尖微颤着握住他的衣角,虚弱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你……弥补温家……然后去看病……”
景旻抱住她,手臂颤得厉害,低头将她打横抱起,语气近乎祈求。
“好……我答应你,全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