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雀阴他们两个居然这么快就冒出头来了,我还以为他们是打算要多藏一段时间呢。”
苏长泠应声微蹙了眉头,一面伸手拍了拍恶魄的脑瓜。
后者见此很是识趣地乖乖松嘴蹲在了她头上,她稍感惊讶地挑了下眉,遂对着非毒略一颔首:“在绩溪哪里?”
“就在绩溪东北向的一处荒戏园子里。”女鬼说着漫不经心地曲肘一剔指甲。
“我跟着小橙子在墨坊那会,听从绩溪来的几个墨工学徒说,他们那一处荒废多时的戏园子里,近来时不时能传出戏班唱戏的动静,有人循着那戏声摸进园子,却又不见人影——怀疑是闹了鬼。”
“这味儿听起来就怪熟的,我这怎么品,怎么觉着像是那两个倒霉玩意能做出来的事——就干脆趁着小橙子他们忙的时候到绩溪走了一圈,果然找见了不少东西。”
“——准确点讲,是果然找见了不少雀阴他们‘特意’留下的‘好东西’。”非毒撑着下巴说了慢条斯理。
“我估计他们是才到你要出关了,或者凭爱魄的道行,她那说不得还有什么感应,不然,再这样的地方留那么多可供我们翻出他们藏身之地的线索,这可不像是雀阴的作风。”
“——她有的是把自己藏得丁点气息都不露的法子。”
“那倒也是……成,那我们待会就下山直奔绩溪去吧,我这功夫的状态不错,大约也不需要休整。”苏长泠当机立断,作势便要提着山君踏出门去。
非毒见状幽幽往她脑门顶上扣下盆冷水:“别了,不差这么两天——你还是回去稍微休息休息、稳固稳固修为境界去罢,这回见面,雀阴那厮可不见得还会对着你手下留情了。”
“届时,咱们可还有着大把的硬仗要打……再说,那俩玩意既然已经把踪迹泄露给我们了,瞧那模样是一时半会也没打算挪窝——你且放心就是。”
“如此……也好,多等这两日,我们也能准备得再充分一些,”剑修听罢思索着微一点头,“那非毒,除了这些,咱们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其他的话……有,先前那棵总跟在你后边的盆栽呢?”女鬼边说边抻着脖子作四面张望状,“今天怎么没见他过来——你出关,他也没什么表示?”
“老应?他来过,但方才那雷云来势汹汹,我怕殃及无辜,就把他赶到师父那边,跟着几位师兄师姐保护山中的弟子们去了。”提起应无风,苏长泠的面色略微有些古怪,“非毒,你找他来作什么?”
“拉着他一起下山对付爱欲二魄呗!”非毒闻声答了个理所应当,“离开之前,咱们记着把他也捞上。”
“他?带他有用吗?咱们这是去逮雀阴吞贼,又不是去抓妖王。”——自己跟自己打架,再多带着棵树去,这事她怎么想怎么觉着有点奇怪。
剑修话毕,表情看着比刚才更古怪了——实际上,在她尚未出关的那半年里,她三不五时便能收到应无风自那石室门缝处塞进来的、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或是冬日山中落雨后,一撮裹着冰粒子的松针;或是一片被人镂刻成步云墟山门模样的艳红枫香……
他似乎是知道她在闭关中也难免要挂念着墟中的同门和山中的万物,于是变着花地往石室里塞些各式各样、大小不同却又能很好地代表山中各地的,或鲜嫩、或已枯黄了的叶。
当然,除了这些草枝树叶,她还收到过今春盛放的第一朵花和岁末降下的最后一场山雪。
——鬼知道这老盆栽到底是怎么把那食盒大的一捧雪,从门缝里完完整整地塞进来的,反正她那时刚一退出入定状态,睁眼便瞧见自己面前对着捧松松软软的,既没化、也不曾板结成砖的雪。
勾得她差点想直接出关,先问问这老树到底是如何保存的雪。
是以——
眼下这一时半会的,她还不想见他。
她怕一见了这盆栽,她会忍不住抄起剑来撬开他的树脑壳。
但那样一来,她好似就少了一个能帮她搭理山中草木的得力助手了。
“你确定那厮去能有用吗?”想过了一圈的苏长泠忍不住如是追问,非毒循声神神秘秘地一抖眉梢:“放心,带着吧,小长泠。”
“会有用的——尤其是等回头对付起吞贼,我觉着,他出马,搞不好还能有些奇效。”
“奇……效?”剑修犹犹豫豫,“这能有什么奇效?”
——难不成这树还能收魂抓魄?
她之前怎么一点都没发现过?
“嘿!这你就别管了。”女鬼嘿嘿笑着呲出一口白牙,“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具体什么效果,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好吧,那我等待会雨停了再去喊他——咱们休整倒未必非得留在墟中,下山也行,正好还能把隔壁山头的虞师兄也带上。”勉勉强强信了非毒鬼话的苏长泠顿了顿,“我记着先前张观主一直想让他练练胆量来着,刚巧他好似还没见过雀阴与吞贼。”
——她一直觉得爱魄那厮带给人的压迫力远胜恶魄,把虞修竹拖过去练胆,倒是正好。
“对了,云娘,虞师兄这会还在你那边帮忙是吧?”剑修转头对着自家徒弟眨了眨眼,“还有那个姓邵的……他这会子走了没有,我不在的时间,他没闹出什么乱子来罢?”
“啊?哦哦……在的,小虞道长在我那里——这功夫应该还在徒儿的茶庄里琢磨该怎么雕那个茶叶罐子。”神游多时、冷不防被人唤回了神来的程映雪讪笑着一搓脑袋。
“徒儿见他竹雕的手艺不错……就把他‘招安’来帮庄子里研究新的茶罐花样。”
“至于邵公子……他在您闭关后不久便说着要回京中继续去做他的宝石生意,后来一走就是三四个月的没见人影——直到前阵子出了正月方才回来,这会大约又跑到歙县、黟县那边收料子去了。”
小姑娘说完面上不住多出了几分忧色:“他这瞧着好像真就是在做那什么宝石生意——师父,咱们之前会不会不小心错怪他了呀?”
“您说……他有没有可能,真的就只是个性子有点古怪的普通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