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11月4日,世界尚在因罗马的进军而动荡不安。
而墨索里尼的影响力甚至延伸到了遥远的东亚,日本。
但与欧洲那股法西斯主义日益抬头的热潮不同,日本所受到的冲击更为直接与极端,且带有浓烈的负面色彩。
“去死吧(死ぬ)!”
“呃啊?!”
“首相阁下!!”
“快叫医生!医生!”
日本首相、亦是大正民主象征的原敬,被一名年仅17岁、对富人独占繁荣深感不满的极右青年中冈艮一刺杀倒地。
这一死亡事件,比原本历史早了一年发生。
“听说海军里有些家伙居然在听到原敬死讯时欢呼雀跃呢。”
“那群海豹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原敬害他们流了不少血。”
原敬之死,意味着他通过《华盛顿海军军备限制条约》逐步实现的“文官统制”开始摇摇欲坠,军政平衡再次濒临破裂的边缘。
“你觉得,下任首相会是谁?”
“政友会那帮人好像在推高桥是清。”
“是说那位大藏大臣(财务大臣)吗?”
“嗯,不过他即使当上首相,也待不了多久。”
“倒也是,高桥那人更像是官僚,不是干政治的料。”
高桥是清,作为日本顶级的财政专家,确实在一段时间里起到了牵制军部的作用。但他最终还是在二二六事件中遭到皇道派暗杀。虽曾七度担任大藏大臣长达27年,但首相的职务却未撑过一年。
他在党内缺乏控制,反对派众多。为了破解困局,他甚至选择让内阁集体辞职,然而这一举动却反而成为他的致命失策。因为当时身为元老之首、曾任第4与第6任首相的松方正义支持的是加藤友三郎,使得高桥彻底失势。
“说实话,我个人其实希望是寺内阁下接任,但可惜,大概不可能了。”
听到友人提起寺内之名,身旁男子脸色微沉。
由于之前民间爆发的“米骚动”,使其政治地位大受动摇。
虽然他尚未丢掉陆军大臣的位置,但因未能妥善治理,而罪责难逃。
不过,这位男子皱眉的原因,并非是对寺内正毅的无能感到不满。
“啧,现如今正是亚洲各族应当团结,在现人神天皇陛下的名义下,为即将到来的最终战争早做准备的时候,竟还想着出兵远东。”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对抗强大西洋列强的亚洲联合国家”的梦想,或许正在渐行渐远。
亚洲人不能同心协力也就罢了,如今竟还互相内耗,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总之,好好去德国留学吧,石原。陆军高层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呢。你可是以次席身份从名门陆军大学毕业的精英啊。若不是太坚持己见,说不定还能拿到首席。”
“哼,别人的评价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将要做什么。”
他,就是后来在历史上挑起“xxx事变”的始作俑者之一、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即将前往德意志帝国留学的石原莞尔。
他神情自信地低声说道。
......
与此同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却与欧洲截然不同,正沉浸在一片热烈的庆典中。
因为就在1920年11月2日,也就是高桥原敬暗杀事件的两天前,美国的总统大选也刚尘埃落定,白宫的新主人随之诞生。
“胡佛!胡佛!胡佛!”
“哈哈哈哈,感谢大家!今后我将继续为美国、为美国公民服务!”
新上任的美国第三十任总统,正是曾在休斯政府担任商务部长的赫伯特·胡佛。
在共和党初选期间,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毕竟最初被看好的,是因在《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中表现出色的国务卿柯立芝。
然而,胡佛巧妙展现了自己身为行政官的卓越能力,并打出响亮的口号:“家家锅中有鸡,户户车库有车!”将民生与经济发展置于首位。这一主张赢得了极大的认同。
实际上,胡佛在各个领域早已展现了不凡的才能。
相较之下,柯立芝虽然并不差劲,却也谈不上出类拔萃,是个中规中矩的人物。而且与他在国际场合展现的外交家形象不同,在国内则以话少冷淡着称,经常只用一句话回答问题,缺乏亲和力,远逊于胡佛。
正是这份差距,使胡佛在初选中险胜本被视为最有希望的柯立芝,最终顺利当选为美国第三十任总统。
顺带一提,还有一位副总统候选人哈定也曾试图参与竞争,但他早已因“外表光鲜、实则平庸”的形象而被淘汰。
尤其讽刺的是,在美国进入禁酒时代之后,这位理应以身作则的共和党副总统,居然在官邸大肆饮酒作乐、沉迷扑克游戏。
在这种情况下,民主党不找他道德上的漏洞都难,整个共和党内部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支持哈定作为总统候选人。
“唉,又输了,又输了。”
“连德克萨斯都输给了共和党那些家伙......”
与此同时,原本期望借休斯因照顾女儿而放弃参选之机东山再起的民主党,却只能再度饮下惨败的苦酒。
曾在1916年败给休斯、这次卷土重来的詹姆斯·m·考克斯不仅再次惨败,而且连民主党的传统票仓德克萨斯州也被胡佛攻下。
对民主党来说,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怨恨当初那个既不死也不退的前总统威尔逊。
“胡佛当选人阁下!许多人都在关注您今后的政策动向,能否请您简单谈谈?”
“当然。我作为总统的首要任务,就是兑现我在大选中向人民许下的承诺。”
“啊,您说的是‘家家锅中有鸡,户户车库有车!’的那句口号吧。”
“哈哈,看起来你记得很清楚呢。同时,我也会重新启动因威尔逊的劣政而停滞的美国改革。”
“总统阁下的治下看来一开始就会热火朝天呢。”
“我可是来自西部的人,只知道像开拓者一样不断向前,永不止步。”
哄堂大笑!
在胡佛这句机智风趣的玩笑下,周围响起了一片笑声。
就在这时,一名记者举手再次提问。
“阁下,您是着名的禁酒法支持者,但对于当前禁酒法所引发的各种副作用与问题,您怎么看?”
“我也很好奇。政府因无法征收高达一百亿美元的酒类税收而严重受损,而种植啤酒、威士忌原料如大麦、玉米、苹果的农民也蒙受了重大损失。”
然而,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禁酒法实施后,饮酒者反而有增无减,私酒产业迅速壮大。受其影响,芝加哥、纽约等地的黑手党等犯罪组织迅速扩张,前所未有地活跃。
一个嗜酒如命的国家突然全面禁酒,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禁酒法为何被称为美国历史上的黑暗篇章,由此可见一斑。
“禁酒法的副作用只是暂时的。这是任何新法在实施初期都会经历的阵痛。”
胡佛的回答,依旧充满了禁酒法支持者那种理想主义的热情。
实际上,胡佛本人经常光顾德国大使馆畅饮美味啤酒,或前往英国大使馆享受香醇威士忌,当然,这是对记者们绝口不能提的秘密。
“只要时间一长,美国完全适应禁酒法后,现在的问题就会自然消解。所以请大家拭目以待!在我的治理下,美国将前所未有地纯洁、前所未有地繁荣!”
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今天的胡佛,毫不怀疑地自信高呼。
但他没有意识到,那份自信将开始崩塌的日子,正悄然临近。
......
在胡佛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抱负时,德国也在忙碌地运转着。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法西斯主义的幼苗已经开始迅速萌芽。
“部长阁下,法国境内右翼势力的动向正在变得活跃。着名的极右政治人物夏尔·莫拉斯(charles-marie-photius maurras)自不必说,最近在法国政界崭露头角的马塞尔·布卡德(marcel bucard)、皮埃尔·泰廷哲(pierre taittinger),还有最近刚投身政界的弗朗索瓦·德·拉·罗克......这些带有极端主义倾向的人物,可以说已经纷纷开始行动了。”
“果然是墨索里尼的影响吧。”
“是的,自‘进军罗马’前后,其差异已经肉眼可见。”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提到法国,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以公社为代表的极左势力,但有光明就有阴影,有左也必然有右。法国这个国家,极右之猖獗,丝毫不亚于极左。
共和制已经建立几十年,可王党派仍旧保持着不容小觑的势力,光是刚才提到的那些名字,很多都出身于此,可见一斑。
“接下来,RNd的工作恐怕会成倍增加了。我们得增补人手。”
眼下需要安插耳目的地方实在太多,而RNd的情报资源却快要捉襟见肘。
这就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组织所必须承受的悲哀。
“不过也没办法,这些事都是为了将来。”
而为了将来熬夜加班,倾注身心,对某人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虽然,路易丝和孩子们并不喜欢这样。
唉,真是越来越想退休了。
“德国国内的情况如何?”
“很不幸,我们这边也发现了一些极右分子的活动迹象。”
听完部下接下来的话,汉斯愈发生出了“退休”的渴望。
“其中有我需要记住的名字吗?”
“应该是恩斯特·罗姆(Ernst Julius Gunther R?hm)吧。其余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罗姆,罗姆啊......
那可是个我知道的名字。
这家伙从纳粹刚起步的时候就和希儿搅在一起,汉斯怎么可能不认识。
虽然最后被卸磨杀驴,在“长刀之夜”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看来没了希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也开始跳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最忌惮的阿道夫同志,现在竟跑去了美国,和迪士尼一起做起动画来了。
“这个世界的希儿,究竟想混成个什么玩意儿啊......”
“部长?”
“没事,我们继续下一个议题吧。”
“是。接下来是来自战争部的报告。关于您此前提出的‘便携式反坦克火箭兵器’开发计划,军方已经全票通过......”
咚咚──
“部长阁下,总理贝特曼·霍尔维格召见您。”
“总理?”
现在贝特曼·霍尔维格能有什么事召自己过去?
汉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头绪。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说请部长阁下有空时前往国家总理府。”
“上司召见,自然得去。剩下的议题就之后再听吧。”
“明白,部长阁下。”
汉斯在部下们的低头致意中走出了办公室。
心中暗自揣测着: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
“总理大人,您叫我?”
等汉斯抵达国务总理府时,时间正好是在离开帝国外务部三十分钟之后。
而正在总理办公室等着人的贝特曼·霍尔维格,则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你来了?比我想的还要快啊。”
“毕竟也没什么急事,没到需要推辞总理召唤的地步。”
汉斯耸了耸肩,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
“话说回来,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发生了需要外务大臣亲自出面的情况?”
“不是那种事。”
呼,还好。
最近已经被墨索里尼和那群法西斯小苗头弄得焦头烂额了,真不想再接什么麻烦事。
“我找你来,是有点事要你亲自去办。虽然和你的外务大臣职责无关,但我觉得还是你亲自出马比较合适。”
“究竟是什么事需要我出马?”
“你得去趟科隆。”
科隆?莱茵兰?突然之间?
“让我去科隆是......啊,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吧?”
“没错,正是。康拉德·阿登纳。”
贝特曼·霍尔维格双手交叠,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时候把我们这位老朋友,重新请回柏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