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沈凌又要给他倒酒,别的比不过陆峋,他这几年在官场酒量可是练出来了,说什么也得胜他一筹。
酒杯刚斟满,一只纤细手掌伸过来,将酒杯推到一边。
“还没喝够?”
许轻衣拉开椅子坐下,掀眸瞧着沈凌。
沈凌:“你们结婚,我高兴,当然要多喝几杯。”
许轻衣挑眉,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陆峋被贺安淮和宋执拉到另一桌,沈凌突然往许轻衣旁边凑了凑,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当初你提醒过我两次,多关心我妹妹,我才发现她被人骚扰威胁的事,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许轻衣:“知道什么?”
沈凌:“我妹妹被……”
许轻衣:“我只是看你太不靠谱,让你多关心自家妹妹。”
她顿了下,“不过你要把功劳归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客气。”
沈凌一反常态地没有和她斗嘴,反而收起随意的笑,很认真地跟她说了一声谢谢。
晚餐后,许轻衣送完客,回头看见陆峋和宋执在并肩站在街边。
宋执喝得醉醺醺的,嘴巴一张一合叭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陆峋眉眼微凝,像在沉思什么。
宋执很快上车离开。
吴逸今晚也喝了酒,没法开车,叫来代驾后,便跟两人道了别。
车上,许轻衣的手,一直被陆峋牢牢扣住。
到家后,许轻衣先进浴室洗澡,出来时,看见陆峋在阳台抽烟。
她穿着吊带睡衣,擦拭着头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陆峋回身,指尖拂过她湿法,将人抱回屋里,翻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衣衣。”发丝吹干,陆峋突然淡声唤她名字。
许轻衣:“嗯?”
陆峋:“在我们公司,是不是耽误你了。”
她微愣。
他低头轻吻在她额头,温声:“宋执跟我说,你在金融法方面虽然精通,但谈不上喜欢。相比起来,平时看你办那些法律援助案子,虽然收入不多,但你会更开心。”
许轻衣垂眸,没否认。
当初进陆峋公司,她就是追他来的。
偏金融方向的律师想往更顶端发展,势必便会涉及到投资方向,她可以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干这事儿,但确实兴趣不大。在有限的生命里,她更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陆峋黑眸凝看着她,沉静声线温柔:“我会把公司一部分股权转移给你,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重活一世,分明经历已截然不同。
可在爱她这件事上,他仍旧会带给她意料之外的动容。
许轻衣钻进陆峋怀里。
“好。”
从陆峋公司辞职后,许轻衣在京城开了家事务所。
事务所接的,大部分都是弱势群体的案子,没什么盈利,不过许轻衣本身参与投资的钱,也足够覆盖支出。加上她又入股了陆峋公司,每年分红也不少。
年中,许轻衣有个案子在清市,要出差半个月。
彼时陆峋还在国外参加研讨会,后天才能回国。
小十天没见的两个人,又得硬生生分开一阵。
陆峋很不乐意:“早知道不让你辞职,每天都带在身边。”
许轻衣软声哄着人。
陆峋:“你那边下雨了?”
许轻衣看了眼窗外,“嗯,这边在山区,最近雨水多,又是夏季,下暴雨也频繁。”
陆峋想了想,说:“把你地址发给我。”
许轻衣挑眉,“不会我明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老公在身边了吧?”
陆峋轻笑,“没什么不可能的。”
当然,陆峋这会儿还在国外,就是赶回去,最快也要两天时间。而且陆峋回国后,紧接着又有两个投资合作要谈,还真不一定能抽出空来她这深山老林里。
许轻衣也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陆峋挂了电话,吩咐吴逸改签航班,提前时间。
吴逸:“陆总,可您明天还有个mIt的校友会要参加。”
陆峋:“不去了。”
吴逸:“是。”
回国时间提前了一天,陆峋落地京城后,给吴逸放了假,自己去了清市。
可人还没到,就传来消息,清市暴雨太大,引发了山区泥石流,造成重大伤亡,还有不少人被困在山上,正在援救。
更不巧的是,许轻衣人联系不上。
陆峋刚抵达江城机场,立刻租了辆车,往清市去。
沈凌因为这事儿也被派去清市支援,接到陆峋电话时,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沈凌:“我刚问了救援队那边,救出来的人,没有轻衣。她应该还被困在山上。”
声音越来越小。
这种事,都心知肚明,被找到的越晚,生还可能性,也就越低。
隔着电话,沈凌都能感觉到陆峋如坠冰窖的气息。
……
许轻衣刚才差一点被冲走。
好在身边两个孩子拉了她一把,三个人冒着雨躲进暂时安全的山洞里。
她浑身湿透,手机也被冲走。
暴雨如注。
只能等待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上寒气重,暴雨仍不见停,两个孩子都不免有些害怕,轻轻啜泣起来。
许轻衣轻声温柔安慰着。
“姐姐,你不怕死吗?”
小女孩发着抖问。
许轻衣摸了摸她脑袋,将人搂紧怀里,“我们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经历的生死离别太多,她没觉得害怕,甚至隐隐有直觉,自己一定能获救。
上天不会这么残忍,让她再和陆峋分开。
第二天黎明破晓时分,许轻衣三个人被前来救援的直升机找到。
她被送到清市市里的酒店。
刚下车,熟悉的雪松香逼近。
腰被紧紧箍住,陆峋的怀抱温热又潮湿,她条件反射地回抱住他,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被雨水打湿的颈间,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她浑身怔住。
陆峋面色绷得很紧,拉住她手,直到回了房间,也不肯松开。
她察觉牵住自己的手在发颤。
陆峋不知从哪儿翻了套干净衣服出来,递给她,“去洗澡,别着凉了。”
许轻衣看着他漆黑眼睛,眼尾泛着红,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洗完澡,房间已经送来饭菜。
她安静地吃着饭,陆峋无声地看着她,面前的饭菜没怎么动。
吃完收拾桌子的时候,许轻衣注意到垃圾桶里不少的烟蒂。
手机突然响起。
是沈凌打给她的,问她情况。
许轻衣淡声说着好。
沈凌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不然阿峋得跟着殉情。你是没见到他昨晚发疯的样子,冲锋衣和救援服都穿上了,要不是被强行拦住,今日头条一定是他强行送人头的新闻!”
许轻衣抿了抿唇,“挂了。”
沈凌:“行,你俩好好呆着吧,我不打扰。”
许轻衣挂掉电话,回过头时,陆峋也在接电话。
他陷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交叠,眉目淡漠,平静之中藏着冷意。
电话那头大抵是公司的人,她听见他说,任何事都往后退,晚几天才回去,接着又是些专业术语。
许轻衣安静地走过去。
贺安淮接二连三说着最近客户有多重要的话,陆峋眉眼微垂,听得心不在焉。
大腿突然下压。
他抬眸,许轻衣不知何时坐在他左边大腿上,身体贴近他,双手勾住他后颈。
陆峋空出的手,掌住她腰。
贺安淮:“那个明氏的明扬最近又来找我……”
贺安淮话没说完,电话被掐断,与此同时,许轻衣吻住陆峋,葱白手指一颗颗解开他衬衣纽扣。
这事的主动权,往常都在陆峋手上,但今天他由着她胡来,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一刻不曾离开。
直到最后,紧紧地抱住她,像要揉进身体里。
脸颊贴在陆峋左胸口,他心跳声很重,一下一下地砸在她心口。
“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轻声,郑重地说。
“永远不会。”
失去的痛,她承受过一次。活着的人所要忍受的孤独和痛苦,她绝不会再让他体会。
她一定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
许轻衣和陆峋的婚礼,是在陆峋三十岁这一年举行的。
他穿着高级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矜贵成熟,眉眼英挺沉静。
她一身洁白婚纱。
安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陆峋问她,为什么选在这一天。
她的回答是,这一天,是最特别的日子。
因为她遇见了他。
时间像是穿越了时空,一如她和他初见那一天。
那时的他们,都在彼此的狼狈人生里挣扎痛苦。
从未想过,会因为看不顺眼的对方而重新获得幸福。
“衣衣。”
“嗯?”
“我爱你。”
她曾发出去的,以为再不会有回应的三个字,流转几十年,在不同的时空,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
坠入大海的陆峋,设想过的和许轻衣在一起的未来,很多个冬日最温暖的午后,她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都是彼此的全世界。
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