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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夜探迷雾,暗影追踪

镇外的夜雾裹着腐叶味漫上来时,郑灵萱的靴底正碾过最后一截青石板。

她能听见身后众人的呼吸——小月的急促像漏风的风箱,清风的沉稳如钟摆,顾修然的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那些尸体......\"小月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指尖死死抠着腰间的钥匙串,铜钥匙撞出细碎的响,\"我蹲在树后数了,一共七具。

王铁匠的女儿前天还来借《山水志》,她脖子上的银锁......\"她突然顿住,月光掠过她泛青的脸,\"锁还挂在锁骨上,可她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的莲蓬。\"

郑灵萱的拇指摩挲着掌心那枚玉牌的刻痕。

方才在藏书阁时,玉牌因靠近血字残页而发烫,此刻热度虽退,却在掌纹里烙下个暗红的印子,像某种灼烧的警告。

她侧头看顾修然,后者正将星图铜铃抵在鼻尖轻嗅,眼尾的笑纹都敛了,只余下冷白的月光落在他发间银饰上,\"你说血瞳吸精气,\"她转向小月,\"镇志里可记过这种邪术?\"

\"我爷爷抄过残卷!\"紫儿突然插话,怀里的古籍被她翻得哗啦响,\"说血瞳是上古妖物,需以活人气血养瞳,每吸百人,瞳仁便红一分——\"她的手指突然顿在某页,\"可这卷写着,血瞳现,必有引......\"

\"到了。\"清风的玄铁剑突然磕在树干上,发出闷响。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进了密林深处。

雾气在此处凝得更重,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众人,五步外的树影都成了模糊的墨团。

郑灵萱伸手试了试风向,凉意顺着指缝爬进袖管——这雾来得蹊跷,分明无风,却在缓缓朝着某个方向流动。

\"是案发地。\"小月的声音发颤,攥着郑灵萱的手突然收紧,\"就、就在前面雾最浓的地方......\"

\"邪气。\"紫儿的符箓\"唰\"地燃了起来,火光照亮她紧绷的下颌,\"雾里有怨气,像......像被剜了心的活物在哭。\"她指尖的符灰飘进雾里,瞬间被扯得粉碎,\"不对劲,这雾在吞灵气!\"

清风的剑已出鞘三寸,玄铁特有的嗡鸣混着雾水,\"我护着右边,柳兄——\"

话音未落,雾里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郑灵萱瞳孔骤缩,瞥见三团黑影从左侧树后窜出,月光映着他们手中的刀刃,泛着青黑的光。

最前面那人的衣襟被雾水浸透,露出心口处狰狞的血洞——正是小月描述的\"被吸干\"的模样。

\"傀儡!\"柳青云的剑比声音更快。

他本落在队伍左后方,此刻却像片被风卷起的叶,掠过郑灵萱身侧时,剑锋带起的气浪掀得她耳坠晃动。

第一具傀儡的刀刚要劈下,便被他挑飞,第二具的手腕被剑刃划开,露出里面黑红的筋脉,第三具的喉咙则被剑尖抵住,郑灵萱甚至看清了那傀儡眼球上爬满的血丝——根本不是活物的眼睛,倒像两团被血浸过的玻璃珠。

\"小心后面!\"清风的玄铁剑横扫而出,\"叮\"地磕开从右侧袭来的匕首。

郑灵萱旋身避开从正面扑来的傀儡,余光瞥见顾修然背靠着她站定,星图铜铃在掌心转了个圈,突然振臂一抛——铜铃撞在树干上,清越的铃声撞碎雾气,那些傀儡的动作竟顿了顿,像被什么扯住了线。

\"它们怕铃声!\"紫儿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却在看见更多黑影从雾中涌出时戛然而止。

这次足有十几具傀儡,有的提着柴刀,有的攥着碎砖,有的甚至赤手空拳,指甲长得能勾住人皮肉。

郑灵萱数了数,其中有两个穿着镇里绣娘的蓝布裙,一个是常去茶馆的说书先生——都是活人。

\"引魂术!\"她咬着牙避开一记抓挠,袖中短刃滑入掌心,\"有人用活人的魂躯养血瞳!\"刀光闪过,她割断了扑来傀儡后颈的黑绳——那绳子细如发丝,却泛着妖异的紫,\"顾修然,破阵!\"

顾修然的应答是低笑一声。

他不知何时摸出了火折子,在掌心拍出一簇幽蓝火焰,抛向空中。

火焰炸开成星芒,落进雾里时,那些紫绳突然像被烫到的蛇,疯狂蜷缩。

傀儡们的动作更乱了,有的撞在树上,有的互相撕咬,原本整齐的攻势瞬间成了乱局。

\"趁机往前!\"郑灵萱反手拽过小月的手腕,\"血瞳的老巢应该就在雾最浓处,傀儡越多,离得越近——\"

话音未落,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顾修然的火焰虽照亮了前方,却也让雾中某个轮廓显了形:两间坍塌的土屋,门楣上的木牌被虫蛀得只剩半截,隐约能辨出\"山......\"二字。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里面黑黢黢的,像只睁着的独眼。

顾修然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后背。

郑灵萱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目光正锁在那破屋上——那里,有比傀儡更危险的东西在等着。

顾修然的指尖在郑灵萱后颈轻轻一叩,雾中那两间土屋的轮廓便随着他的动作在她视网膜上烙得更深。

他的声音裹着雾气钻进她耳中,低得像两片竹叶相擦:\"西墙第三块砖松着,刚才踩到时有回音。\"郑灵萱垂眸扫过他沾着雾水的靴尖——果然,那方青砖的缝隙里凝着暗红的水痕,像被血泡过的陶土。

\"清风护小月,柳兄断后。\"她旋身时发尾扫过紫儿的发顶,将短刃塞到小丫头手里,\"傀儡怕铜铃,你和顾郎的星图铃换着用。\"紫儿的手指刚触到温热的铜铃,就见郑灵萱和顾修然的身影已融入雾里,像两尾滑进深潭的鱼。

土屋的木门比想象中沉。

顾修然用掌心抵住门缝时,郑灵萱闻到了铁锈混着腐草的腥气——门轴上缠着的不是普通锁链,是用婴儿手腕粗的人发编成的,发梢还沾着暗褐色的结痂。\"引魂锁。\"她低声道,指甲在门框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用活人的怨气淬过,专门困魂。\"

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霉味裹着某种甜腻的腥气涌出来。

郑灵萱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墙上密密麻麻钉着的不是画,是剥下来的人皮,每一张都用朱砂描着血瞳的纹路,眼仁处的朱砂还未干透,正顺着人皮的褶皱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积成小血洼。

顾修然的火折子\"噌\"地亮起。

幽蓝的火焰映出屋内的全貌:正中央摆着口黑檀木棺材,棺盖半开,里面堆满了泛黄的手札;左侧木架上挂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人的眼球,此刻正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晃动,像被风吹动的葡萄;右侧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骨殖,最上面的颅骨上还插着半截银簪,正是小月说的王铁匠女儿的遗物。

\"这里。\"顾修然的指尖按在棺内最上面那本手札的封皮上。

他翻页时,郑灵萱看见他虎口的薄茧蹭过字迹,纸页发出脆响:\"血瞳初醒,需百人血祭开眼;百日养魂,千人心血铸瞳;待得赤如丹砂......\"她的呼吸突然一滞,视线停在某行被血渍浸透的字迹上:\"引魂人需以命为媒,方得与血瞳共生——墨流苏。\"

\"墨流苏?\"郑灵萱的短刃\"唰\"地出鞘,刀背敲了敲手札上的血字,\"好个与血瞳共生,怕不是想借妖物夺舍。\"她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扫过棺底,那里压着半块玉牌——和她掌心那枚刻着相同的云纹,只是颜色更暗,像被血泡过千年的老玉。

外面突然传来紫儿的尖叫。

顾修然的火折子\"啪\"地熄灭。

郑灵萱的短刃已横在胸前,两人几乎同时撞开屋门——月光下,清风的玄铁剑正架在一具傀儡的脖颈上,剑刃却在发抖;紫儿瘫坐在地,怀里的星图铜铃滚出三尺远,她的手腕上缠着根紫绳,正被缓缓往雾里拽;柳青云的剑插在地上,他半蹲着护着小月,后者的嘴被血布堵住,眼泪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

而他们对面,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男人。

他腰间悬着块墨玉,发间别着支银簪,面容清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公子,只是左眼角有颗红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的指尖勾着紫儿手腕上的紫绳,正慢条斯理地往回拉,仿佛在逗弄笼中的雀儿:\"郑姑娘,顾公子,这破屋的手札可还看得尽兴?\"

\"你是墨流苏。\"郑灵萱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快了,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但她的手指却稳得惊人,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直指男人喉结,\"放了他们。\"

\"放了?\"墨流苏笑出声,那笑声像碎玉落在血里,\"我养这些傀儡养了三个月,好不容易等血瞳快醒,你们倒来搅局。\"他的拇指轻轻一弹,紫儿手腕上的紫绳突然收紧,小丫头的痛呼卡在喉咙里,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不过......\"他歪头看向郑灵萱掌心的玉牌,红痣随着动作颤了颤,\"你手里的引玉倒有意思。

听说这玉能引血瞳认主?\"

顾修然突然动了。

他像道黑影掠过郑灵萱身侧,袖中银针对准墨流苏的膻中穴——却在离目标三寸处被紫绳缠住。

那些原本缠着紫儿的绳子突然活了,像群蛇般窜向顾修然,眨眼间便将他的双臂捆了个结实。

\"别急着动手呀。\"墨流苏的指尖抚过顾修然的脸,在他眼下的泪痣上按了按,\"我本想等血瞳完全醒了再收网,可你们偏要撞进来......\"他的目光转向郑灵萱,红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不如这样——你把引玉给我,我放了你的朋友们。

如何?\"

郑灵萱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玉牌里。

她能看见紫儿脖颈上的青筋在跳动,能听见清风的玄铁剑因为用力过猛发出的嗡鸣,能感觉到顾修然被捆住的手腕在微微发颤——但她的目光始终锁在墨流苏的红痣上,那里有团极淡的红光在流转,像要破体而出的血瞳。

\"好。\"她突然笑了,笑得眼尾上挑,\"我给你。\"

墨流苏的瞳孔缩了缩。

他刚要伸手,就见郑灵萱的玉牌突然泛起红光,那光像活物般窜进雾里,紧接着——

\"小心后面!\"紫儿的尖叫混着骨裂声炸响。

郑灵萱的短刃已抵住墨流苏的后颈。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刀尖下急促跳动,像只困在网里的鸟。

而在他身后,顾修然不知何时挣断了紫绳,手里握着从骨堆里捡来的银簪,正插在墨流苏后腰的命门上。

\"你以为我会信你?\"郑灵萱的声音甜得像蜜,刀尖却又往深里送了半分,\"引玉认主,我若死了,它会跟着我魂飞魄散。

你想要?

先看看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墨流苏突然笑了。

他的红痣开始渗血,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月光下连成条红线:\"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血瞳的怨气......\"他的话突然被咳嗽打断,血沫溅在郑灵萱的衣襟上,\"已经......已经醒了......\"

雾里传来低沉的呜咽。

那声音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郑灵萱的后颈泛起凉意——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钻出来,带着铺天盖地的怨气,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缓缓,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