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的时候,物资和供给是一支军队的保障,甚至很多时候决定着战争的胜败。
这年头,粮食都不够吃的,每年到了冬天,总有那么些人要被饿死。
不过这是从前,自打祁国有了高产的粮食,这两年家家户户都丰产,仓库里堆的都是粮食,粮仓满满的,国库的粮食同样也是满的。
这对老百姓的事情实在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也是因此,祁国这一次被两国夹击,虽然应付的辛苦,却还是能应付的下来,军力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后勤的供给十分给力,从前打仗,缺粮少药是常事,不是朝廷不愿意支持,而是朝廷也没钱也没粮,就算想尽了拌饭,也只能勉强供给。
但这一次打仗,粮食和军备都是管够,他们只用卖力打仗,在前线拼杀,再不用担心粮食的供给不够。
“太后隆恩,臣便替这些染病的士兵向太后道谢,太后对他们有隆恩呐1”
军师说着,又朝着姜明珠郑重行了一礼。
姜明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林将军身边的一个小兵站出来,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姜明珠。
“太后,您可知道军中有多少人?需要多么大批量的药材,这可不是粮食,如今国库充盈,粮食不需要担心,但药材是有定量的,若是现在夸下海口,到时候却供应不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你们这些上位者,素来就会做官面文章,说的好听,其实根本不顾下头人的死活,偏还要让人感恩戴德,这是可笑!”
姜明珠挑了挑眉,这样的场合,林将军带着一个小兵来了她的营帐,本就不合适,她没有怪罪,林将军就该庆幸了。
偏偏这小兵却不安分,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质疑她,这语气是相当的不客气,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而且这小兵虽然长得颇为英气,但姜明珠经常微服私访,也有女扮男装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兵其实是个女子。
军营重地,除了军妓,是不允许女子进出的,这很明显就是违反了军规,现在还作死的在她面前蹦跶,指责她,姜明珠不知道是不是该赞叹一下这女子的勇气。
林霜这话一出,营帐里有瞬间的寂静,大家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霜。
姜明珠他们或许认不出来,但其他将领都知道这小兵是什么人,林将军的爱女,从小不爱红装,就喜欢耍枪弄棒,最重要的,这位林大小姐爱慕王爷,所以没少借机跑到军营。
这样的举动虽然荒唐,可大家碍着面子,到底是林将军的爱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打秦王出事,太后来了,林将军就算宠爱女儿也知道轻重,林霜就再没来过,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林霜女扮男装来军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跑到太后面前来,在太后面前大放厥词,疯了不成?!
“放肆,一个小兵居然敢在太后面前大放厥词!”
易青神情冷酷的看着林霜,手中的刀已经出鞘。
林将军脸色都吓白了,他没经得住爱女的歪缠恳求,在太后回来之前把这个她打发回去,哪里晓得这孽女胆子这么大,跟着混进来不说,不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居然冲到太后面前胡说八道。
“太后恕罪,这小兵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是末将管教不严,回去一定好好惩戒她。”
林将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姜明珠磕头告罪。
林霜从小就被宠坏了,她一个姑娘家,在军营又被这些叔叔伯伯们宠着,被宠的不知所以,看到自家父亲惶恐,匍匐在太后面前卑微的模样,怒气就涌上来。
“林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错!事实就是如此。都说太后心胸宽广,总不会下头的人说一句实话都听不得。”
“你个孽障,等回头我再好好收拾你,现在还不立刻跪下,给太后好好请罪。”
“我只是说了实话,何错之有?!”
林霜老大的不服气,尤其是看到姜明珠那一副高高在上,睥睨看着他们父女,更是一股怒气冲上心头。
太后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深宫妇人而已,靠着阴谋算计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自以为了不得,其实还不是靠着秦王在背后支持她,替她做了这么多事情,不然如今还不定是什么样。
可这是在边关,太后又如何,宫里头的那些算计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用不到战场上,偏太后却不自知,还要卖弄,不把将士们的性命放在眼里,实在可恶的很。
若不是她顾忌爹爹,怕这个心胸狭窄的女人报复,给爹爹穿小鞋,才不会说的这么委婉客气,非得扒下她虚伪的面皮。
林将军听得林霜这个时候还在大放厥词,第一次后悔这么纵容林霜。
他老来得女,就这么个女儿,自小宠着长大,舍不得委屈她半点。
原以为这个女儿虽然不似大家闺女那般贤良淑德,但也是个十分聪慧的,平日里就算有些骄纵,却也知道分寸在哪儿。
可现在看这个孽女口无遮拦,毫不顾忌的朝太后撒气,哪里有他这个父亲,哪里有林家。
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他们林家祖辈的努力和心血都会付之一炬,甚至给林家带来灭门之灾。
那是太后,站在大祁权力巅峰的太后。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孽女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因着秦王,孽女喜欢秦王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军营不公开的秘密。
可秦王始终喜欢的都是太后,原以为秦王不理会,孽女心思慢慢就淡了,到时候在找个人把他嫁了。
横竖他也没打算让女儿嫁入高门,反倒不如在寻常人家活得自在快活。
“闭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林将军指着林霜,恨不能掐死这个孽女。
“好了,林将军,这么生气做什么。有句话这小兵说的不错,哀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林霜听姜明珠这么说,看向林将军神情还有些得意,她爹就是胆子太小了,太后现在正是要笼络他们这些武将的时候,不会真的把她爹怎么样。
看着林霜这样,姜明珠眉毛挑了挑,而后站起身来,将林霜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儿。
她刚开始确实不知道林霜是谁,可看林将军这样的态度,再想起之前暗卫的禀报,自然就能串联起来。
看来这女扮男装的小兵,就是爱慕秦王,被秦王严词拒绝,却还对秦王纠缠不休的女子了。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觊觎她的男人,这会子她这个正主来了,不知道躲远些,还上赶着往上凑,说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她是什么人。
“太后,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被姜明珠这般打量,林霜很不自在,心里是有些怯懦和害怕的,可想到什么,挺直了腰板,直直的对上姜明珠的目光。
“青烟,掌嘴。”
姜明珠也就打量了那么片刻,就看清楚了林霜是个什么德行,脸上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这种货色,难怪秦宵看不上,送给她当宫女都不要。
空有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蛋,内里就是个草包,偏还无知自大。
青烟早就看不惯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兵,看到这个小兵的第一眼,她就看穿了她的伪装,更看出了这女人对太后隐藏的敌意。
那些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义愤填膺,但那里头浓浓的醋味儿,别人没听出来,她可听出来了。
就这么个东西,还敢到太后面前现眼,对太后不敬,让她说,打死都不为过!
这么想着,青烟一个巴掌狠狠的打下去,用了内力在手上,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林霜没想到太后还说要讲道理的,可这说动手就让人动手了,呆愣愣的站在那儿。
生生的挨了两巴掌,林霜这才反应过来
“太后,你说话不算话!”
“什么你你我我的,哀家面前,胆敢如此冒犯。青烟,给哀家好好教教她规矩!”
“太后,你怎可如此,说话不算话,是不是因为我的话戳了你的痛点,让大家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你才恼羞成怒。”
林霜话没说完,被青烟又是几个巴掌扇在脸上,一张颇为清秀的脸蛋立刻就肿成了猪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林霜原本是想要反抗躲开,毕竟她是学了一些功夫在身上的,以为能反制青烟,可她那点功夫在青烟面前算得了什么。
青烟轻而易举就化解,压着林霜跪在地上,嘴巴子打得更狠了。
林霜是真的蒙了,这丫鬟看着柔柔弱弱,她几拳就能打昏,结果她根本就没看见人家怎么动手的,就被制服了。
林将军看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但想到什么,跪在那儿没有出声。
这孽女如此不知死活,是该好好受点教训,免得带累家族。虽然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但其他房的兄弟还有女儿,还有孙女。出了这样个不孝女,是会连累家族的女儿的。
这么想着,林将军别说求情,别过脸去根本不看林霜。
姜明珠看在眼里嘴角勾了勾,虽然林霜被宠的不知所谓无法无天,好歹林将军还是个明白人,虽然能把女儿教成这样,也明白不到哪儿去,但最起码还留了点脑子。
“怎么,可服气了?”
姜明珠见差不多了,摆了摆手让青烟停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林霜。
这时候林霜已经跪在地上,顶着个猪头脸,完全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牙齿都被青烟打掉了一颗。
不等林霜回答,姜明珠指着青烟:“你这丫头,下手也忒毒了一些,怎么把人牙齿都打掉了,脸上一道道的红印,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好,那可嫁不到好人家了。”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哪里是在责怪青烟,分明是故意要给林霜添堵。
徐尚臣这些跟着姜明珠从京城过来的,见到这个场面见怪不怪,这么忤逆太后,对太后不敬,不被太后收拾才怪。
太后这一次下手还算轻了。
但边关的这些官员和将领还没见识过,心里暗暗嘀咕,太后这下手还真狠呀。
他们原本还以为太后没看出来,毕竟林将军这女儿长期女扮男装混迹军营,除了看起来清秀些,和男人没什么不同。
但太后说到嫁人,大家就明白,太后早就看透了,说不得已经知道林霜是什么身份,甚至,某些不该知道的,太后也已经知道了,不然怎么会下手这么狠,直接把人给毁容了。
林霜这时候脸都麻木了,牙齿除了掉了一个,其他牙齿也有松动的,一开口,血水就从嘴角溢出来,看起来那叫一个凄惨。
可林霜是个硬骨头,越是这样,她越不会屈服,太后想要用这样的方法,她越要让太后知道,强权是压不倒她对秦王的爱慕,她对秦王矢志不渝。
“服。”
林将军听到这个字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孽女终于被打清醒,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太后之间的差距。
“为什么要服,就算太后你把我打死,也只是用强权压人,你可以把我打死,却不能让我收回对王爷的喜欢。”
林霜这么说着,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凄美的笑容,可她忘记了自己被打成猪头的脸。
凄惨是十分的凄惨,甚至有些瘆人,但一点美感都没有。
“太后,您是知道的,知道我喜欢王爷对吧?所以才要故意针对我,毁了我。可就算我死了又如何?王爷只会更记得我,从此我都会在王爷心中留下印记。”
林霜这么说着,越发进入了状态,姜明珠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视死如归,仿佛为爱情牺牲自我是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如果姜明珠不知道秦宵根本对林霜无意,甚至是厌恶这个纠缠不休的女儿,那还有那么点意思。
可既然知道了,看着林霜这模样,这是何种的一种扭曲和神经病。
见姜明珠用这样无法言语的表情看着她,林霜扬起下巴:“太后,真爱不是金钱和权力能够衡量的,我想你这辈子在深宫中尔虞我诈,身处那样的环境,除了算计还是算计,根本不知道真情是什么,这一点我是很同情你的。”
被同情的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