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烛火亮起,许多人一时还沉浸在方才那一舞中无法自拔,赵锦绮已走下台来,径直往御龙台上走。
忽然从旁边的座位中蹒跚走出一个小孩子,伸着手去抓赵锦绮的裙子,结果自己先脚下不稳跌倒了,便坐着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明显。
赵锦绮停下脚步,低头看去,小小的一团坐在地上,一手捏着她的裙子,仰着头不住的哭,奶乎乎的煞是惹人心疼,她很想蹲下去哄哄这孩子,可膝盖此刻还在裙底打颤,她怕蹲下起就站不起来了,于是只是低头看着。
一个妇人忙跑出来跪下去拉扯孩子,与此同时出来的还有顾生策,他躬身行礼:“公主恕罪,方才您一舞惊为天人,我们只顾着观摩,竟一时忘了约束稚子。”说着他低下头语气不善的对跪在地上的妇人呵斥,让快些抱走孩子。
赵锦绮这才又低头看了一眼,认出了那孩子。她笑笑:“无妨。”
低头看着在地上哭的孩子和在一旁低头拉扯孩子的妇人,那孩子拉着她的裙子怎么都不肯放手,她笑道:“小宝这是来问我要过年红包了!”她伸手,珍珠便拿了红包递到她手上。
那妇人闻言抬起头来,却是将赵锦绮吓了一跳,一双眼睛深凹,两颊塌陷无肉,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的憔悴。
那妇人有些欣喜的看着赵锦绮:“贵人……公主殿下,您还记得小宝!”
赵锦绮蹲下身去,将手里的红包递到小宝面前晃了晃,那孩子还真放开了她的裙子双手抱着红包不哭了,她抬头:“顾夫人,许久不见了。”她看一眼刘玉兰的面容,生生将“过得怎么样”的问候憋了回去。
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却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去,好在被人扶住,她定睛一看扶住自己的人,立刻抽开手,往旁边退开。
“没事吧?”顾生策关切的开口。
赵锦绮:“没事,多谢顾大人。”说完便抬步走开。
有女子开口道:“男女授受不亲,长公主殿下还是注意些为好。”
赵锦绮寻声望去,看到说话的是龙阳县主容乐嫣,结果她刚说完就被她爹容盛转头训斥了几句。
赵锦绮便也没有过多理会,继续往回走,她只想快些走上御龙台确认父皇的情况,然后回到自己那里喝口水歇一会儿。
“公主,您收养小宝吧!”
一句话将赵锦绮怔在原地。
“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您替我照顾照顾小宝,没有您,这孩子就活不下去了。”刘玉兰哭着一边磕头一边道。
赵锦绮尴尬的转过身,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这,这话从何说起,你别磕头了,先起来。”
刘玉兰却只哭着磕头。
顾生策强忍着怒气,低声道:“夫人,这是在宫里,你先起来,有事我们回家说。”转而对赵锦绮道:“公主殿下见谅,我夫人近来恶病缠身,偶尔便会胡言乱语。”说着就伸手去拉刘玉兰。
他的手一碰到刘玉兰,刘玉兰就惊恐的瑟缩了一下,半晌她像是反应过来了,对着赵锦绮连连道歉,又说:“公主殿下,我这病恐怕活不久了,小宝交给谁我都放心不下。我求您怜惜这孩子,我们的命都是您救的,您就再替我照顾他一段时间,我……我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顾生策气得咬牙切齿,扶着刘玉兰起身:“夫人,你这么说把我这个夫君置于何地,不管怎样,我都会照顾好你和孩子的,你病了,别再乱说话了,我们回去。”
刘玉兰只一双泪汪汪的眼看着赵锦绮。
容乐嫣又冷笑一声道:“这可真是有意思,顾夫人托孤都托到这未嫁的长公主这儿了,长公主与顾大人一家的缘分可真不浅呐!那唐表哥可怎么办呀!”
赵锦绮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容乐嫣今日还真是摆明了跟她对着干,这样的场合,她居然不惜将唐家拿出来……
“娇娇,回来。”皇帝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不悦。
赵锦绮低头皱眉沉吟片刻,转头看了眼哭得险些断气的刘玉兰,她那双眼睛里满是哀求与希冀。
“珍珠,把孩子抱过来。”
“赵娇娇!”果礼哐得站了起来带落了食案上的酒器,不可置信的看向赵锦绮,还有许多人,都或震惊或疑惑的看向赵锦绮。
在皇帝开口发怒前,赵锦绮道:“顾大人,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既然顾夫人重病托付与我,顾大人你又忙于朝政大事,我便接到身边来替你们照顾一段时间,待夫人病愈,你们再来领回。”
“诸位,你们不必多想。我只是喜欢小孩子,我宫里现在还有个七八岁的孩子,皇城外的善堂养着一百多个孩子,我是十分乐意再多养着些的。”赵锦绮道。
“善堂是华家大小姐建造的,那些孩子也是她收养的,京城谁人不知。”果礼道:“你,说这些话前也打听清楚吧!”
赵锦绮远远看向华倾城:“哦?是吗?华大小姐。”
华倾城顿了顿,起身有些怯懦的道:“倾城只是做了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大家谬赞了,倾城实不敢当。”
赵锦绮眯了眯眼,好一套似是而非的和稀泥手法,但她今天不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看到那女人往他身后挪动的身影,她抬脚往御龙台走,无视着两边对她的窃窃私语,道:“唉?华大小姐怎么能这么说?
你与德妃娘娘对善堂都功不可没,倒是我除了出来那点儿地和银子,便因为这身子躺下当了甩手掌柜。
幸亏你和德妃娘娘一人主外宣扬,一人主内修建,那些孩子才能这么快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话说得并不算客气,直接将华倾城在修善堂一事里的作用点的明明白白,在场的又都不是傻子,长公主敢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那必然不是信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