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行了几公里后,解雨辰靠钞能力问几位刚结束夜生活的年轻人借到了手机,联系上了老太太那边的人。
然后三人就在马路边找了个口子走下去,下面是一片湖滩。
边上能看到很大的河口湖,在一张长木椅上坐下后,黑瞎子把他那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在黑瞎子回到那个生活区属于尤里的房间时,他在那里遇到了坐在桌子边等着他的别里亚克。
别里亚里以为黑瞎子就是祭祀仪式欠缺的最后一个祭品,原因是在黑瞎子和凌越进入宅邸时,别里亚克闻到了臭味。
——事实上此时的凌越和解雨辰都知道,那时一起进入宅邸的还有郑景银。
大概是因为郑景银只是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助理,别里亚克下意识就否定了郑助理和那个家族牵扯上亲属关系的可能性。
总之在黑瞎子回去后,否定了自己最后一个祭品的身份,又表现出也想要在这里找回失去的东西。
经过谈判,两人暂时达成了交易。
别里亚克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他。
以下是按照别里亚克的视角进行的故事始末。
正如之前凌越他们所得到的资料,别里亚克一开始是教堂里抄写文书的,尤里从小就对这方面感兴趣,时常会去找他问问题。
两人逐渐形成了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再后来,别里亚克在和尤里相处的过程中,得到了对方很多物质上的帮助。
为了维持这段关系,别里亚克才开始正式学习和研究神秘学和宗教学,以便能继续指导尤里。
在多年的学习和研究下,两人发现所有宗教的研究,最后都会归于一个本源,那就是原始宗教学科。
某年冬天,两人开始研究原始宗教。
原始宗教本质上大多发源于石器时代,更准确的说,是新石器时代的部落宗教,那时候崇拜自然,很多行为和认知都充斥着血腥和野蛮。
两人去往西藏,开始走访苯教庙宇。
越深入了解,尤里就越为之着迷,甚至已经想要自己亲身上阵,去经历一场带血的祭祀活动,而不是被改进过的仪轨。
最终他们在喜马拉雅山中冰冷的石头山谷里,寻觅到一个村落,费尽心思才得以和村里的祭祀见面。
这个村子供奉的就是苯教古神,也就是黑暗天女。
别里亚克不知道尤里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那位祭司,带他们去几千年来黑暗天女出现的地方。
那是喜马拉雅山的深处的一个山谷里,祭祀告诉他们,黑暗天女依旧在那里。
只要在那里施展仪式,黑暗天女就会出现。
那时候别里亚克就感觉到尤里开始有些不正常了,尤里对这种需要人肉祭祀的仪轨完全不觉得恐惧,而是非常自然地思考可以从哪里搞到人肉。
最后两人在国道边掐死了一个精神有点问题,浑身散发恶臭的流浪汉。
而后分解出内脏,血液,人皮,按照古书记载的那样加工成贡品,再带着这些贡品和祭祀一起进入喜马拉雅深处。
据别里亚克说,那里有一个很小的山谷,山谷底部有一个干涸的深潭,潭底有一个奇怪的洞。
那个洞的形状像一个舞动的妖冶的女性,很抽象,也很形象。
祭祀仪轨举行过后的当天半夜,尤里站在洞口,说他听到了召唤,并且看到了从裂缝里伸出来的起码七只非常修长,不似人类的手。
那些手上全是血,手指甲很长,全部指着尤里。
尤里独自进去了,走进洞洞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别里亚克去看,只能看见里面是一个深渊。
他在洞口等了三天,三天后他一个晃神的功夫,就看到浑身赤裸满身是血的尤里站在洞口,整个人带着一种莫名微笑的同时也在瑟瑟发抖。
别里亚克问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尤里只是眼神疯狂地说里面所有地方,到处都是。
却并未说清楚到处都是什么,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昏睡,整整持续了七天,之后祭司来接他们离开,两人离开后,在尼泊尔时,尤里写下了他的第一本神秘学着作,叫做黑暗天女之路。
里面详细描绘了他对古神体系的理解,以及他进入山洞后的经历。
书中关于黑暗天女也有解读,尤里说那个洞口的样子使洞里的黑暗很不平均,从而在黑暗中产生了女神。
女神的本体是一种活动的黑暗,若隐若现的灰色,可以确定为女性。
在尤里进去以后,女神一直在以一种直接沟通大脑的方式询问他,他想要失去什么,对方可以帮他实现。
说到这里,黑瞎子往后靠着椅背,换了只手牵着凌越,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看起来像是把凌越整个揽在怀里一样。
他眯着眼看远处的河滩:“尤里选择了失去别里亚克。”
凌越有种恍然明悟的感觉。
同时,也更肯定了齐羽对古神的研究和接触,恐怕已经远超所有人。
所以在别里亚克的视角,是尤里昏迷了七天,醒来后他和尤里一起离开了那里,去往了尼泊尔,停留一段时间后又离开那里……
但在尤里的视角,其实他是一个人跟着祭司离开了那里,一个人在尼泊尔完成了一本书的着作,然后又一个人回到俄罗斯。
——在选择丢失别里亚克后,尤里就看不见别里亚克了。
尤里很聪明,他知道发生的一切后,也和别里亚克进行了很多尝试。
比如通过纸条传递信息。
但是那个纸条必须要和别里亚克毫无关联,否则只是字迹相似,在尤里意识到这是别里亚克留下的纸条,那张纸条也会瞬间消失。
这样一个起源于类似小孩恶作剧的选择,让尤里很痛苦,因为从小到大,能理解他,能陪伴他的只有别里亚克。
同样,别里亚克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们开始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别里亚克选择用古神战胜古神,他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找回失物的古神。
也就是苯教十万龙经里有记载的腥臭古神。
听到这里,凌越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决定祭祀腥臭古神的是别里亚克?”
黑瞎子懒洋洋地笑了笑:“谁知道呢,毕竟别里亚克越来越疯狂,既是因为尤里家族对他的驱逐,也是因为尤里写字条告诉他,自己想要放弃了。”
在村田的叙述中,东京这座宅子是尤里通过圣教得知并找过来买下的。
在别里亚克的讲述中,又是他通过自己在神秘学的朋友找到的,因为别里亚克确定这里肯定隐藏着一个古神,可以让人找回失物。
两人来到这里,利用很多孤儿做了实验,别里亚克绝望的发现,通过这种方式在尤里大脑里找回的“别里亚克”,其实并不是他本身,而是另一个不真实的“别里亚克”。
那时候别里亚克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要杀死尤里,再通过古神把尤里找回来,那样就会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且只能被他一个人看到的“尤里”。
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别里亚克在一个神秘学聚会上碰到了一个中国人。
对方听他描述后,就告诉他自己可以帮他,并且还可以把只存在于他大脑里的“尤里”变成真实的其他人也能看见的模样。
条件就是中国人要那座房子。
一直沉默地听着的解雨辰此时才轻声询问:“那个人,是齐羽吗?”
黑瞎子搭在椅背上的手在解雨辰肩膀上拍了拍,没回答。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个中国人对原始苯教古神仪轨很熟悉,还在别里亚克面前使用了苯教里一种叫幻人的法术。”
幻人,在藏语里被称为tupla,也就是化身之术。
别里亚克认为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个人类,而就是中国人口中说的幻化出来的妖怪。
在和黑瞎子说起时,别里亚克依旧这么认为,他说他从那个人脸上看到了一种极难模仿出来,也绝不是因暗示产生的妖气。
在别里亚克的角度,是他以召唤黑暗天女为借口,哄骗尤里献祭家族和自己,进行了召唤仪轨。
但凌越他们所见到的,确实是召唤黑暗天女的仪轨。
那么现在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凌越发出终极疑问:“所以召唤仪式到底完成没有?召唤出来的黑暗天女去哪了?”
腥臭古神倒是明摆着跑出来了,黑暗天女呢?
黑瞎子仰头,张嘴接了一片很小的雪花,忽然说:“好饿,下班了,我们难道不该去吃顿大餐吗?”
解雨辰瞥他一眼,“吃雪花?工业污染。”
黑瞎子稳了一会儿,然后收回了搭在椅背上的胳膊,老老实实闭嘴。
但是没老实一分钟,他又歪头靠在凌越肩膀上,也不嫌姿势别扭得难受:“忙活了一晚上,天都要亮了,小阿越,瞎子睡会儿,你要是困了就找花儿爷。”
还在整理这些事情的凌越没注意听,随意“嗯”了一声敷衍了事。
解雨辰看她蹙眉思索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天亮后处理完宅子里的空气和火宅,我们可以进去再看看那根木料。之后找村田验证一下宅子三个规矩还是否存在。另外,关于圣教的事,我们可以通过人脸在网上找一下个人信息。别里亚克遇到疑似齐羽的那个神秘学会,我们也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凌越被他有条不紊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过来。
解雨辰对上她依旧神采奕奕的双眸,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安抚:“我们有很多线索可以查。”
所以不用着急。
凌越忽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原本凌乱忙碌的大脑在一点点沉静下来。
好像有他在,这些事并不需要太过操心。
明明他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看着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凌越轻轻歪了下脑袋,然后眼角余光瞥见黑瞎子挤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正有往她怀里钻的趋势。
心里的那点想法瞬间打消。
凌越转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河面。
马上要天亮了,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墨染似的青蓝。
“老板,我也饿了。”凌越声音很轻,腔调也有些软,稍微拉长了语气的小尾巴。
落在解雨辰的耳朵里,好像在撒娇。
解雨辰侧眸看她,见她低垂着眉眼,难得有点蔫的样子。
饶是知道她可能连这句话都是出于某种小心思,解雨辰依旧忍不住为她的这点小算计而心动。
他内心甚至有种“终于轮到我了”的压抑不住的心潮浮动,以及,迫切的期待。
“马上,最多还有十分钟。”解雨辰垂下眼睫毛,掩饰心绪的起伏,声音越发温和。
歪在凌越身上闭目养神的黑瞎子莫名其妙“哼”了一声。
明白他什么意思的凌越想给他一个耳刮子。
烦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