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在催促上路。
一边在催促抉择。
眼看着杨韵邀请自己上马车一同前往上京,杨令时一咬牙,几步冲上前,扬手就给了杨韵一巴掌。
“父亲这是何意?”
杨韵故作震惊地问:“父亲难道不想同儿子一起前往上京吗?儿子觉得,虽然圣人此番的确有可能是要发火,但儿子这些日子在滁州办差办得并不差,圣人说不定也会顾念一二。”
“你这孽障,与周家不睦便也罢了,居然还惹恼了圣人!”杨令时拂袖道:“如此,你也别怪为父心狠,杨家家业不可被你这孽障拖下水!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杨家的儿子。”
见杨令时怒而转身,杨韵假意追了几步,喊道:“父亲,父亲何出此言啊!”
白九钺却没走。
他斜睨着杨韵,冷冷开口:“装腔作势,没了杨令时的庇佑,且看你如何求生。”
杨令时的庇佑?
听得杨韵不禁发笑。
“白小叔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了。”杨韵挑眉望向白九钺,一字一句道:“杨令时何时庇佑我了?因我中举,杨家在临州的地位只升不降,临州刺史将他杨令时奉为上宾,因我升迁,杨家更是成了临州红人,堂前往来无白丁。白小叔说的庇佑,该不会是指……有杨令时在,你不好动手杀了我把?”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死。”白九钺丝毫不怵的样子。
“确实。”杨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露出笑容来,温和地说:“看来白夫人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否则不会让白小叔你精准地找到我。也好,如今我不是杨家人,杨家若出了什么事,也影响不到我了。”
“你!”白九钺勃然大怒。
杨韵却已经拍拍衣袖,转而上了马车。
“出发。”
马车内传出一声冷淡的吩咐。
车夫闻言,立马扬鞭。
陈芙略有些担心地撩开车帘,往回看了几眼,后拍着杨韵的手,轻声温:“夫君,如此热闹了公公和小叔,会不会……”
“不会。”杨韵回握着陈芙的手,安抚她说:“别担心,杨家和白九钺很快就顾不上我了。”
陈芙听不大懂,但沈栩安就坐在旁边,她也不好问,只得微笑附和。
是夜。
马车停在了馆驿休整。
杨韵扶着陈芙回客房休息,灯一熄,立马又换了身夜行衣翻窗而出。岂料她刚一出门,就在屋顶上撞见了同样换了夜行衣的沈栩安。
“礼成,不带上我?”
月光皎洁,沈栩安眸如星子,灿灿含光。
“我是去杀人。”杨韵毫不忌讳地说。
“那我替礼成磨刀。”沈栩安闲庭信步至杨韵身边,弯眸道:“既是杀人,两人总比一人方便。”
白日马车行得慢,从滁州到馆驿走了足足六个时辰,夜里杨韵和沈栩安共骑一马,疾驰赶路,倒是赶在天亮之前就回到了滁州。
彼时,杨令时已经带着白氏恬不知耻地住进了杨韵购置的宅院里。
主院只点了一盏灯,橘色灯影憧憧。
“你是……”
沈栩安看杨韵提到翻下屋檐,一时间还是有些愕然。
弑父?
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时候还早,不如我给栩安你讲个故事吧?”杨韵一边伸手在窗户纸上濡湿出一个孔洞来,一边将手里的竹管伸了进去,嘴里道:“从前,有这么一对兄妹……”
青烟自竹管送进了屋内,一间屋子,两间屋子,迷药逐渐扩散,故事也随之展开。
讲到月隐枝头时,杨韵揉了揉眉心,推开了屋门,跨步进去。看门口的沈栩安不动,杨韵两指摩挲着剑身,笑道:“栩安,我不杀他,他必会为了自家阿姊杀我,既如此,我都得先下手为强。”
床帏一掀。
躺在床上的,赫然是昏睡着的白九钺。
“那白氏呢?”沈栩安问。
“自然也是要死的。”杨韵笑容散去,神色冷漠至极,“白氏害我妹妹性命,我叫她一命抵一命,不算过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白九钺甚至没睁眼,就已经断了气。
而等到动完手,杨韵又跑去了隔壁,将白氏揪了过来。
一盆水浇下,白氏便从迷药作用中清醒。她看到床上已经断了气的白九钺时,陡然爆发出尖叫来,双手猛烈地扑打着身边的杨韵。
“你个畜生!”
“你不得好死!你个畜生,你竟敢伤我阿弟!!”
白氏撕心裂肺地喊道。
“夫人,不单单是你阿弟。”杨韵松手,任白氏跌坐在地上,“瞧我多贴心,今日送你与你阿弟一道上路,也好让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不至于孤单。”
“来人!快来人啊,这个外室子杀人了!”白氏挣扎着想要往门口爬,却叫杨韵一脚踩住了衣摆,动弹不得。
“不用喊了,夫人,这满院子的人都睡了,没人来救你。”杨韵垂眸看她,欣赏着她狼狈模样,说:“我与妹妹在那兔子林里,也曾这般惶恐害怕,但谁让老天爷垂怜,叫我死里逃生回来了,既然我活着……夫人,有些人是不是就得死了?”
“我早该掐死你,我早该掐死你!要知道你这小畜生能长成今日——”
杨韵一把捞起白氏,自身后抱住她,将剑握进了她手里,“夫人梦魇了这么久,误将阿弟认作了怪物,倒也合理,待到误杀阿弟后,又因此震惊回神,自责不已,以命抵命。”
一语毕,杨韵握着白氏的手,反手抹了脖子。
“看样子,礼成你不需要我帮忙。”沈栩安捏着帕子走过来,抬手将杨韵脸侧的血迹拭去,“天快亮了,咱们该回去了。”
“不觉得我心狠手辣?”杨韵丢下白氏,整理着袖摆与沈栩安出门。
“你若不心狠手辣,今日躺在这里的,只怕就成了你。”沈栩安侧眸看了眼月光下的两具尸体,眉头微皱,“只是,我说好了给你磨刀,却只做了看客,多少缺了点参与。”
“栩安真会说玩笑话。”杨韵单臂挂着屋檐翻身上屋顶,无奈摇头,“杀人这种事,栩安这样的金枝玉叶还是少沾染的好,叫你过来,本是想要……”
“想要什么?”沈栩安跟着飞身上屋顶。
想要你疏远我。
你这样的世家公子,只要按部就班,前途便是一片坦荡。
这些话,不知怎的,杨韵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摇摇头,轻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