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审琦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中充满疑虑和挣扎。
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一边是独子安守忠的性命,另一边则是抓住李从嘉,防止湖南道兵马回归江陵府。
“主公,安小将军被李从嘉的人马当街抓走,此事非同小可。”
掌书记石贵皱眉说道:“我们应立即派人沿江搜索,同时密切监控江上动向。释放俘虏之事万万不可妥协。”
判官药彦稠点头称是,但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主公,以我之见,不如采用缓兵之计。先将俘虏释放,并进行监控,寻找敌人的踪迹。”
昨夜大战一场,活命下来的李通身上多处受伤,他自责地低下了头:“主公,都怪我守卫不利,让公子被人带走了。”
安审琦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此时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之人,忠心不二,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各位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放……”
“主公!”
石贵急切地打断道:“如果现在就释放俘虏,跑了这条大鱼,日后不好追回啊!”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药彦稠反驳道:“公子的性命堪忧啊!李从嘉采取了分兵之策,已经走漏了许多人了,咱们何必抓住几个无关轻重的俘虏而让公子面临危险。”
安审琦睁开眼,环视四周,看着这些多年来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们,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他缓缓说道,“宋廷渥向朝廷汇报,大杀四方,将湖南道兵马几乎杀光,那么李从嘉单骑逃跑,也可以理解,再者此刻我们抓不到他,留着这群小虾米也没什么用。”
说到这里,安审琦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传令下去,暂停一切针对湖南道兵马的行动,同时释放所有俘虏,进行监控。”
安审琦在宣布决定之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信中约定今日正午,城南五里外,青山坡道口驿站,释放周军俘虏。安友进,你带领家将去交换我儿。”
“遵命,老爷!”
安友进恭敬地应答着,他那忠心耿耿的模样让安审琦深感欣慰。然而,谁也不知道,在安审琦背后,这位看似忠诚的仆人却偷偷与他的小妾私通。
安审琦转向药彦稠:“彦稠,关键在你。你率领五百精兵,速速出城,在周围探查,一旦发现敌人踪影,见机行事,立即抓捕,莫要让我儿受伤。”
药彦稠轻声回应:“遵命,主公!”
尽管他深知这一决定可能带来的风险,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随即,他迅速集结士兵,准备执行任务。
安审琦环视四周,目光坚定而无奈:“谁若是走漏消息,休怪我不念情面。”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众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懈怠。
河道中的关卡被加强巡查,各地牙将、指挥使纷纷接到命令,陆续返回城内待命。
与此同时,大牢中的三十多名俘虏也被押上马车,运往城外。
安友进带着数十名家将,驾着装满俘虏的马车,沿着大道招摇过市,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他们的目的地是城南五里的青山坡道口驿站,一个位于官道三岔口的重要地点。
药彦稠则提前率领数百名精锐部队,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分散埋伏在驿站周围的树林和田野之中。
这些士兵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们隐藏得极为巧妙,即便是仔细观察也难以发现任何破绽。
当安友进一行人终于抵达驿站时。
正午阳光火热,官道上行人匆匆。
百姓们挑着担子从城里往外走,有人扛着柴火进城。
这一切看似平常,却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似乎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交锋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此时的安家人,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期待。
安友进等人在原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正当众人焦急万分之时,一位老樵夫挑着一担柴火,战战兢兢地向队伍中走来。
“大人,老夫有事禀告。”
老樵夫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显然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不轻,随即跪倒在地。
安友进见状,心中不耐烦,仍厉声喝道:“哪来的浑人,军爷在此有事,快快滚开。”
老樵夫闻言吓得浑身一震,他战战兢兢地说:“我一家老小受人胁迫,老夫前来送信。”
说罢,便递上了一封信件。安友进接过信,只觉心跳骤然加快。
“糟糕,有情况。”
他急忙命人接过信件,展开一看。
“安家不守信用,派人埋伏,更改地点,立即赶往东侧五里外汉水,青水渡口……若有人跟随, 宁可鱼死网破……”
看到这里,安友进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指挥手下,开始转移行动,但是他也偷偷命人,在混乱中将信件捎回给药彦稠。
然而当他再次到达指定地点,渡口处商船往来不绝,正是襄州城外一处大渡口。
一名渔夫送来一封信,看他惶恐模样,也是受人胁迫,又是命令安友进调换地点,而且附带了安守忠的一个信物。
第二次、第三次亦是如此,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赶到,然后又失望而归。
每一次扑空,安友进心中的焦虑就加深几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交换,更是对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弄。
夜半时分,当他们来到郊外一处野渡时,终于看到了一艘停泊在江边准备好的快船。
一名看摆渡人站在岸边,上前交涉了几句,安友进尽管心中充满疑虑,但此时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将三十余名俘虏送上船。
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药彦稠带着几名精锐士兵匆匆赶到,来回变换地方,他们分散埋伏没有来得及调动,面对空荡荡的江面,四周再无船只,只能拍打着大腿咒骂。
“可恶!怎么又跟丢了?”
安家族人仿佛置身于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之中,每一幕都是敌人的预谋与布局。
他们不断地奔跑、寻找,却总是晚了一步,一次次的失望和挫折让他们几乎绝望。
只听那艘小船上有人高声喝道:“替我家主公李从嘉谢过安大帅,三番相送,将我军卒送归江陵,贵公子安守忠已去往江陵府,小住几日就将令郎送回……哈哈哈!”
“我家主公言而有信,请勿挂念!”
药彦稠闻言,吐口老血,在岸边跺脚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