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要搬家了,搬到抚远去。抚远路太远了,说得五百多里地,俺爹说这回搬家,用马车牛车是不行的。为了搬家方便,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卖了,就剩房子没卖了。房子没卖,天天来看房子的可不少。多者七八家,少者四五家。他们都想买,还都想压压价,少给点。俺娘说挑个价格高的,卖了算了,俺爹说你别着急啊。咱也不是着急去建点,建点是家军在抚远那边的事,咱早搬去晚搬去,也耽搁不了家军在那边盖房子。咱能搁这多抻几天,就能多卖一头二百的,一头二百就顶咱们全家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年了,那咱们走时候的路费就出来了。
搬家,家走不了,四弟弟上学也不好办了。四弟弟上高中呢,再开学就上高中二年了。现在都是阳历7月末了,八月十二三号就开学了
俺爹就跟四弟弟商量,说要不你先在这边把这学期念完,等放寒假咱家都搬过去了,你再转过去接着念。四弟弟却不愿意,说不想跟家里人分开,而且抚远那边说不定教育资源更好。俺爹听了,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行,那你给你三哥写信,写封信问问,咱家的户口还没过去,家里的人还没搬过去,上那上学行不行?四弟弟说,那不能写信,写信,邮信,一封信在路上走,就得七八天。我给我三哥写封信邮去,我三哥接到信再写封信邮回来,这一去一回,少说半个多月,稍稍慢点,就得二十多天。那样,这边的学校,那是那边的学校,早就开学了。俺娘听了说是那么回事。俺爹说,那不行还拍电报。俺娘说,拍电报那就拍吧,你不拍也不行啊。俺娘问那拍电报,告诉你三哥,要等着你三哥接到了电报,再回信,咱们再接到你三哥来的电报,那得多长时间啊?俺爹说,那最快也得三天。就家军在那建点的地方,距离公社远,到那邮电所拍个电报,接个电报,都不方便,那可能还得时间长一些,我估计,少说也得四五天吧。
俺爹说得四五天,俺娘听了,比较一下写信邮信,一个来回得需要十四五天,现在是七月末,俺娘说,他爹,这四孩子,上学的事,你要问家军,在抚远那上学行吗?那你就赶快拍电报吧。现在怕还赶趟。要是再晚了,恐怕就不行了。
俺娘说拍,爹也觉得老四家民上学是个大事,说明天就上公社邮电所拍去。
第二天了,俺爹和老四家民,早早地就来到了公社邮电所。来到邮电所,人家邮电所还没上班呢,就只好在邮电所门前的大道上等着。等着,等了很长时间,俺爹等着着急啊,一会抬头看看太阳,一会抬头看看太阳。看太阳,俺爹问四弟弟,说家民,现在能有几点了?四弟弟说估计不准。
俺爹说,估计不准,咱要是有个手表就好了?
“有个手表,嘿嘿,爹,谁家有钱能买起手表啊?咱三队也就老施家小二有块手表;还有半语子韩贵家有,韩贵有块手表啊,那他爹给他买手表的目的是让他戴上,显摆有钱,好给他说媳妇呀。”
“哎,他们有,有呗,咱在这没有就没有了,咱和人家比不了。咱这回去建点,就是想混好点,一个是想到那边混点好吃的,能多吃点白面,能挣点钱,能叫你们都穿上囫囵衣裳,省得像在这,整天穿着补丁摞布丁的衣裳。再一个咱上那也是想叫你念好书,将来去当兵,保卫国家。
“哎呀,邮电所的人来了,上班了。咱买邮票邮信了。”两个小学生喊道。
“爹,邮电所开门了,咱赶快过去拍电报吧。”四弟弟说着,就和俺爹来到了邮电所。俺爹把要问的事儿跟工作人员说了,工作人员噼里啪啦敲着发报机,很快电报就发出去了。
电报发出去了,四弟家民和俺爹回家了,一家人心里都盼望着我能快点回信。
一天上午,我正在新村做窗户套子呢,曙光邮电所的小祝来了,说,村长你的电报。我一看:四弟去抚上学可否。我问祝子,曙光有高中吗?祝子说,可能是没有。你们这都刚建村子,就腰九二,腰九五建点还早点,他们那村子也没有几个上学的。剩下,腰九五村子往这就是腰九七,腰九八,二零二,还有你刚建的新村和新兴村,就更没有几个学生了。村长,你问这,是怎么个意思?
“怎么个意思?你看你给我送的这个电报,这是富锦家来的,估计是我爹还是我四弟弟拍来的:四弟去抚上学可否?这不是看要开学了吗?今天都是8月1号了。我四弟弟上高中,家里那边问这里有没有高中。祝子,你说,咱这曙光公社没有高中,那哪有高中呢?要是这面都没有高中,那俺家过几天要往这搬家,就不能叫我四弟弟来了。就得叫他在富锦那边上学了,等着他在富锦念完高中再来吧。
“曙光是指定没有了。有,也是西头前哨那边有。可我知道,人家不收咱地方的学生。”我一听小祝子说,曙光公社还没有高中,前哨人家还不收地方的学生,我说得了,那我就给我爹回个信得了,给那边说,这里上不了高中,就叫我四弟弟在那边上完高中再来吧。祝子说,村长,你不用急于回信,抚远县城可能有高中,它能收这里的学生。你不妨去公社问一下领导。
祝子说完走了。我心里好有压力。心想这点建的,家搬来了,四弟家民来了,上学还不一定能上了。
晚上了,吃完饭了,我给晓琳说,家快搬来了,四弟弟来了,上学还可能没地方上去。晓琳说,我听那个给咱送电报的小祝子说了。说曙光公社各村子都刚建,公社是没有高中,兵团,前哨那边有,人家还不收咱这边地方的。可人家小祝子说,这抚远县城里可能有啊?人家小祝子还叫你去公社问问。家军哥,那你就去问问吧。
“呀,晓琳,行啊。挺关心家里的事呀。”
“关心?那不得关心吗?我要给你当媳妇,你关心我,我就得关心家里的事啊?”晓琳说着就紧紧地围在我胳膊上。他搂着我,用手轻轻地来抚摸我的脸颊。鞥鞥的,问我这样好吗?幸福吗?我心里扑腾扑腾的,我说好,幸福。
第二天了,天刚亮,晓琳起来,起来就喊我,说家军哥,你起来吧,我说起来,起来呗,你有事吗?晓琳说,我有事吗?你今个不得去曙光公社,问四弟弟上学的事吗?我说,啊,想着呢。晓琳说,哥你想着,我也想着呢。你今个去吧,你去我现在就给你做饭去,你吃完了就早点去吧。你看那电报,家里老人是多着急?你要一个人去,觉得走路寂寞,那我就陪你去。晓琳说着就又来摸摸我的脸。笑着说,我的手揦扒吧吗?
“揦扒,是干活干的,我的手 也揦扒,咱成天干活,不是揦木头,就是和大泥,手能不揦吧吗?”
吃完饭了,我要走了,晓琳说哥,用我陪你去吗?晓琳说着笑笑,我说去,这回就别去了。你去了,到了供销社了, 想给你买点啥,现在我兜里还没有钱。你等着吧,等着家来了,我给娘要点钱,我在领你去。那到了供销社,我的手也不羞涩了。
我说着就要走了,晓琳看我走,也不顾的干啥了,看我走,她站在屋门口看着我。我说走了,我要去公社给四弟弟办事去了。“哥,到那,不行你就多问几个人。争取给四弟弟办成。”
“办成,我有这样的好媳妇,支持我,还能办不成。”我走了。我心里做好准备了,我走着想着,到曙光,也就是三十六七里地呗。走,有三个多小时就足够了。
这段路我都走十几遍了。路上行人少,汽车更少。人出门就 靠走,三四十里路,经常走一趟,都遇不到一个人。我走着,顺着弯弯曲曲上坡下坡的路,望着路两旁 的大树林子,联想刚建西村的情景。一首首顺口溜浮现在脑海里:“边疆行,其一,初到抚远鱼满江,漫山树林到处狼;獐狍野猪四处有,偶见一人疑天降。其二,一到边疆皆是林,山路弯弯不见人,钻进树林这里看,方知深山有三人。其三,蚊子哄哄绕眼前,獐狍野鹿忙的欢,深林避障河纵横,野鸡嘎嘎报天明。
我正走着呢,忽听的身后,有汽车声,我赶紧往道旁靠。车距离我越来越近。我靠道旁站下来,心想,让车过去我再走吧。
“马兄弟,往哪躲,上车。”我回头一看侯二哥站在大汽车上呢,驾驶室里司机在笑。我一看是给送返销粮食那个司机。我赶快走到驾驶室跟前,拍着驾驶室的门喊着师傅好。师傅说,好,村长快上车,你这又是办啥事去?我说好,师傅,今个可捡个大便宜,借你的光了。我说着扒着汽车箱子往上上,侯二哥喊着蹬住车轱辘,隥住车轱辘。我上了车,侯二哥说,你走这么早,干啥去?“干啥去,我去办点小事,我弟弟转学的事。二哥,你的时运咋这么好啊,一出门净坐大汽车。”“好,嘿嘿,我是凑巧了,一出门就遇到这王师傅从县里开车过来了。家军兄弟,你咋走这么早啊?
“这么早,俺家快来了,昨天家来了个电报。问我四弟弟来上学,要把学转过来,这公社有没有学校。”侯二哥说没有没有。这公社这六七个点,建点还没建明白呢,一个村二十来户,人少小孩子还都小,这公社现在才把小学初中建起来就不错了。侯二哥说着也跟我说,前哨有高中。地方的学生要想进去可难了。除非是能托着人,还得说是他们下面那个连队的。
大汽车到曙光了,我们都下车了。我赶紧到公社了,我问李副书记,咱这公社有高中吗?副书记说,咱公社才建学校两三年,小学初中有了,高中,正准备筹建。估计要建起来,最快也得到明年。我说俺家现在就要来了,有个弟弟现在就得上学,要转学过来。副书记说,咱有文教助理,你问他看怎么办。
书记叫我问文教助理。我赶快找文教助理。文教助理是李世荣,我找到他,他说,咱公社现在没有,七七年就有了。我说现在就得上高中啊,而且是高二。
“那也好办。要想上,就得上县里。”我一听上县里,我说,问题是县里收不收啊?别像富锦似的,县里只收县里的,不收农村的。李助理说,收收收,只要是抚远的户口就行。我说李老师,我是领着二十户来建点的。现在我把 这二十户,都报给公社了。具体公社派出所什么时间给办理好,这个不清楚。像我们这家里的学生都要来了,需要马上入学,你看怎么办理呀。
“入学入呗。小学,初中,搁这本公社入学,直接入就行了。要是上高中的,就得上县里了。”
“上县里,李老师,需要什么手续吗?”
“手续得有,学生从外地转过来,想在这入学,得需要咱公社给开个介绍信。我说那好,李老师,我弟弟现在就要从富锦转过来,昨天来电报了,我今天是特意来给办手续的,你看你给办了吧。你给我办完了,我就去邮电所,给他拍电报去。他来,他是坐船来,来了在抚远下了客船,就可以直接到抚远学校上学了。我说了,李助理坐那想想,说,我给你开介绍信,行是行。问题是你的学生还没到呢。那么的吧。你去拍电报去吧,你拍了电报了,你的学生来了,你带他来,拿着他的转学证来,我就给你开个介绍信。我一听,这样反反复复又得跑两趟。这样多折腾人呀,你看呀,我弟弟坐船来,来了在抚远县城下船了,我去接他。在那就可以直接上学校了。你还叫他来,你再给开介绍信。从富锦坐船来,一天一宿,就够疲劳的了。到啦抚远了,再从抚远县城到这,坐客车来,客车还不正常,要是赶不上客车,还得走着来。抚远到这曙光一百多里。一个来回,二百多里。
李助理一听我说,可也是的呀。问题是那样,咱们公社给登记,有自己的考量。来的学生咱们给登记上了,他什么时候毕业了,咱就能知道了。知道了。要是公社以后那用人,比如,乡下那个新建的村,需要民办老师了,咱就可以考虑了。学生上学的目的,不是想找一个好的工作吗?
李助理已解释,我眼前一亮,觉得政府工作做的真细密,不光是为了建村庄,还在考虑公社各项事业的发展。我说,好了,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给我的弟弟拍电报去。过几天,他从富锦坐船来了,我就上抚远船站去接他。等着我接到我弟弟了,我就领着他来见你,在你这登上记,你给开了介绍信,我再送他去抚远上学。 李助理说,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为了减少麻烦,再考虑你们刚来建点的实际,出门客车少,常常遇不到客车,就得走着来。咱可以这样,我今天先给你把介绍信开了,你就可以放心的去给你弟弟拍电报了。拍完电报,你弟弟接到电报,过几天来了,你去抚远船站接他,接完了,你在抚远可以直接送你弟弟入学了。你弟弟入学了,你让你弟弟在那上学,你可以给学校说,你把你弟弟的转学介绍信带 回来,我再叫你登记上。在我登记完,你再拿走,给抚远学校送去,或者叫谁给捎去。
李助理说了,我说好,谢谢李老师了。我说完,赶快去邮电所给弟弟拍电报去。电报:弟8月14号来,我接站。
又过两天,四弟在富锦接到电报了,高兴的跑着回家告诉爹娘。俺娘说,你三哥,真行啊,到底给你办好了。人都松了口气,小弟弟们高兴得蹦了起来。
8月13号早上我赶到抚远船站,迎接四弟弟家民。我送四弟弟入学后,把弟弟转学的介绍信带回来,给了李助理。李助理登记完后,我把介绍信又赶忙送回抚远学校。看着弟弟顺利入学,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回到新村,晓琳迎上来,满脸关切地问情况。我笑着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她听,她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夸我办事靠谱。接下来的日子,家里人陆陆续续搬到了新村。大家一起动手,把新家布置得温馨又舒适。在大家的努力下,新村也渐渐有了起色,房子多了,道路也平整了些。四弟弟在学校学习很用功,还经常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我则继续带领着大家搞建设,偶尔也会去公社学习一些新的知识和技术,想着把新村发展得越来越好。日子就这样在忙碌而充实中一天天过去,我们在这片新土地上,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