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不到两个月就毕业,新海湖干部学校六九届的毕业生们都在紧张的考虑他们的毕业去向。
学习和生产劳动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星期日休息,大家还是习惯的往明山县城跑。几个比较好的同学相约在一起。
照个相,去县城的小饭馆喝顿小酒,彼此留个念想,为以后回到生产建设兵团基层单位后,好有个照应。
关明诚出事以后,53班的班主任也换了。
干部学校教授土壤籽种学的教师邓明理做了53班的班主任。
邓明理是干部学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儒。
他的学历很高。据干部学校的教师们说,邓明理毕业于清华大学籽种培植系。六零年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他被分配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生产处,和几个同样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大学生,在兵团生产处搞高寒玉米种子的改良和培植。
为此,兵团生产处还给他们在汤原县,搞了一小块玉米籽种试验田。让他们几个清华大学的学生搞种子改良和繁植。
后来生产建设兵团司令员王振将军。为了加强干部学校的教学工作。培养一批懂技术、懂生产的干部,这才把邓明礼从兵团的生产处调到新海湖干部管理学校。
让他从事干部学校的教学工作。
关明诚出事以后,学校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让邓明礼代理了53班的班主任,邓明礼在干部学校是出了名的学儒,他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种子研究和教学上,很少去关心53班的建设和管理。干过学校领导也知道邓明礼不是做干部的料。因此,任命邓明礼当天的晚上,副校长邵青山把杨军喊到了他的办公室,让杨军负起责来,不能松懈。协助邓明礼把53班的管理工作搞上去,再有两个月,53班的干部学生就该毕业。走向生产建设兵团的各个基层单位,在这个节骨眼上,53班可不能再出事了。
杨军也答应了邵青山,因此这段时间杨军坚守在干部学校里,哪里也没去。
期间高红旗,金朝中、许援朝等53班的好几个同学都邀请过他,让杨军随他们去县城照相玩耍。杨军没有答应他们,这段时间那杏花来干部学校看过他一次,邵慧澜也来干部学校看过他一次。
邵慧澜说是来干部学校找他父亲有事,可是邵慧澜来干部学校的多半天时间。都和他在一起,杨军能看出来邵慧澜有话对他说,可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杨军有好长时间没有去明山县城了。他十分牵挂苏妈妈和大姨,准备这个星期六去趟明山县城。去看望一下苏妈妈和大姨,他和班主任邓明礼已经说好了。
邓明礼答应的也挺痛快!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星期三的这天,苏妈妈看他来了。
苏萍这次来干部学校看杨军,有点儿高调,从八一农大校务处要了辆北京吉普车。
给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关明诚在明山县看守所得了重病。
明山县公安局政委张文兵从哈尔滨开会回来后答应苏萍,允许杨军去看守所探视关明诚。
因此苏萍这才向校务处要上车来接杨军。
杨军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他的苏妈妈一直在牵挂着这件事。
今天竟要上车来接他,他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苏萍来的时候,正赶上干部学校的中午饭。今天干部学校的中午饭还不错。
主饭是白米饭,菜是豆角煽白肉。
杨军从食堂里打了三份。
小车司机在车上睡觉,没有下车。
苏萍告诉杨军,他和小车司机在八一农大已经吃过饭了,苏萍让他快吃。吃完饭后赶紧和他走,并且告诉杨军,关明诚的病很重,去的迟了怕见不上。
杨军感到很奇怪,关明诚出事到现在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竟得了重病。
杨军知道关明城的身体一向很好,难道又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
杨军没敢往下想,他匆匆忙忙的吃了几口饭,然后就和苏萍来到了明山县公安局医院。
明山县的公安局医院和明山县公安局不在一起,单独建在县城北郊的一处山岗上。
医院四周的树木很多,郁郁葱葱,把公安局医院的二层小楼淹没在树林的中央。
小楼坐北朝南,环境特别的优美。
小楼的南面有十几间平房。东边也有几间平房,和小楼围成一个单独的四合院。
小楼占地面积有两个篮球场大,里面种植了不少鲜花,七八月份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各种鲜花争奇斗艳。把个不大的小院装扮的美丽雅静。
南面平房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白色制服的公安人员。
对面的两层小楼倒很少有人出进。
杨军和苏萍从车上下来后。被公安局的政委张文兵领到了小楼的楼梯口。
杨军这还是第一次见明山县的公安局政委张文兵。
刚才苏萍在车上向杨军做了简单的介绍:
现在公安局的政委张文兵是公安局的二把手,六六年文革运动开始后,明山县公安局的局长就靠边站了。最后竟被公安局的红卫兵折腾的不知去向,成了明山县最大的悬案。
公安局是破案的机关,这么大的案件竟然没有侦破。别的机关就更无权下手了,
公安局没有了局长,政委张文兵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明山县公安局的一把手。
苏萍还告诉杨军,用不了多长时间,省公安厅的任命就会下来,任命张文兵为明山县公安局革委会主任。
这样,张文兵就会名副其实的成为公安局的一把手。
杨军仔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张文兵,他发现张文兵人如其名,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汉子,崭新的警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有气势,皮肤保养的很好,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文质彬彬,鼻子上架着一副和他身份极不相称的秀琅眼镜。
如果他不穿这身警服,更像一位大学教师,或者是哪个政府部门的文职干部。
杨军还发现,明山县公安局的政委张文兵对苏萍很尊重,
苏萍对张文兵挺严肃的,不称张文兵官名,而是称呼张文兵为小张。好像两人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又好像是长辈和晚辈。
让杨军更奇怪的是明山县公安局医院的大门口没有岗哨,而这个白色小楼的楼梯口,倒是有一个腰挎手枪的公安干部。
张文兵见杨军吃惊的看着眼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部。
便露出和蔼的笑容,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睛,对杨军说:
“对了,小杨同志,忘告你了,这个二层小楼关押的是犯人。是身体有病痛需要治疗的犯人。你要探视那个关明诚,就关押在这里。昨天晚上他在看守所突然得了疾病,我们这才连夜把他送到这里进行抢救,他的病情很重,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说完,张文兵讨好的看了一眼苏萍。
苏萍没有看张文兵,扭过头来,冲杨军点了点头,说:
“孩子,咱们进去吧”!
关明诚被拘押的地方在小楼的一层。
小楼的一层静悄悄的,白色的门窗,白色的墙壁。如果不是门子上竖着铁栏杆,让人很难想象这座白色的小楼是公安局拘押犯人的地方。
关明诚病房的门,用红油漆写着106,是靠南边的第六个房间。
杨军跟着张文兵顺着楼道往东走的时候。留意的观察了一下,发现前面几个房间都没有人去住,唯独把这个106房间给空了出来,留给了关明诚。
杨军没有多想,就随着张文兵和苏萍走进了106房间。
关明诚睡觉的铁床,紧靠着南面的窗户。
他躺在床上,面色很苍白,满脸的胡须,已经很长时间没刮了,头发很凌乱。
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右手插着输液管,左手向上伸展着,被手铐铐在床头的铁管上。
张文兵领着杨军和苏萍走进106房间时,关明诚听见了动静,没有睁眼,好像是他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张文兵走到关明诚的床边,威严的对躺在床上的关明诚说:
“关明诚,你的学生杨军看你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杨军说”。
关明诚微微的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张文兵,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杨军,脸上的肌肉抖抖动了一下。
喉咭也跟着蠕动了一下,好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是轻轻的冲杨军点了一下头。杨军不知是什么情况,他刚要开口向关明诚问候,旁边的苏萍,先说话了:
“小张,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老太婆一个面子,咱们让杨军和关老师单独待上一会儿,也许他们师徒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方便当着你们公安人员的面说”。
张文兵冲苏萍笑了笑说:
“苏书记,您是我的领导,您说了算。当年在合江省妇委工作时,我们这些搞警卫工作的战士,都是在您领导下工作。既然您开口说了话,我能不照办吗”?
说完,张文兵冲身边的保卫干部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苏萍走出了106房间。
杨军见张文兵随苏萍走出了房间,他上前去,紧紧的握住关明诚拷在铁床上的左手说:
“关老师,您受苦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
关明诚的身体很虚弱,但他还是艰难的坐了起来,示意杨军拔掉他左手上的输液针头,然后侧着身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杨军惊讶的张大了嘴,原来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台微型窃听器,窃听器正在工作着。
录音盘在吱吱的转动着,杨军这下明白了,他和关老师的话现在被窃听着。
他和关老师这次会见显然是被人利用了,是谁要这么干?他们要干什么?
就在杨军不知所措的时候。
关明春又挣扎的坐直了身子。用右手沾着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一段简单的话。
“杨军,你现在别说话,记住我写的内容,去饶河县西林子公社林家屯大队,去找一个叫莫娅的赫哲族女孩。她会交给你一封信,并告诉你,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病的很重,估计是被他们注射上药物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我一旦被害,你告诉上级党组织,我做了一个共产党应该做的事”。
关明诚在桌上写完后,抬起头来看了杨军一眼。
见杨军在点头,知道杨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示意杨军用抺布把写在桌子上的字擦掉,
然后用微弱的声音和杨军聊起了他的病情,还有干部学校的一些日常工作。
杨军知道关明诚是在为他打掩护,他也配合着关明诚演起了戏。
关明诚的身体很弱,聊了一会儿,他就躺在床上。
然后用眼睛示意杨军赶紧离开这里。杨军走到病房门口,向楼道里看了一眼。
发现楼道里空无一人。
便又返回身来,学着关明诚的样子,用手蘸着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关老师,你保重身体,我一定会找到莫娅,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
杨军见关明诚看着桌子上的字笑了,便把桌子上的字擦掉,然后回过身来,紧紧的握了一下关明诚的手。
正准备站起身来要走的时候。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张文兵和苏萍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门口执勤的保卫干部。
张文兵脸色阴沉,他见关明诚输液的针头被拔掉,上前抓起了关明诚的手,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被擦的很干净的桌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恼怒的对关明诚说:
“关明诚,谁让你拔掉输液的针,没有医生的同意,你为什么要擅自这样做?你刚才干什么了?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杨军发现,刚才还很平易近人的张文兵,转眼就变得狰狞了起来。
杨军盯着张文兵,没好气的说道:
“张政委,难道输液这样的小事,你这个公安局的政委也要管吗?针头是我拔掉的,刚才关老师输的液,已经见底了,我怕给关老师输进空气,病房里没有医生,因此我就把针头给拔掉了。张政委,你批评我吧”。
张文兵不满的看了一眼杨军,然后拿起刚才给关明村输过液的瓶子,见瓶里的液体确实是见底了,这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苏萍见屋里的气氛有点儿紧张,便微笑着对张文兵说:
“有这么严重吗?杨军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所以他才没有经过医生的同意。为关明诚主动拔掉了针头,你回头向医生同志解释一下”。
张文兵听了苏萍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冲杨军尴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