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傅,这水密隔舱正是关键。\"公输墨抽出青铜卡尺测量龙骨间距,您仔细看看,这图示很是巧妙,\"普通楼船遇礁即沉,是因舱室相通如竹管。但这艘船,即便被撞开三个舱室,剩余隔舱仍能支撑整船。\"说着他抓起木炭,在青砖上画出波浪冲击示意图,飞溅的火星落在几人面前。
陆启行凝视着那些奇怪的图形,突然注意到图纸角落的小字:\"此舱壁需厚三寸,嵌铸铁条加固\"。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铸铁与木材结合,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
年轻的学徒,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迅速用衣袖抹去汗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一卷纸递给面前的人,说道:“公主殿下特意注明,这船板需要用铁钉钉合,而且还要在船底涂抹桐油与石灰混合的防渗材料。”
公输墨和陆启行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工匠,从业已经整整四十个年头,但却从未听说过有人敢舍弃传统的榫卯结构,而改用铁钉钉合船板。
公输墨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榫卯结构的重要性,那可是经过千百年实践验证的最佳造船工艺,能够确保船只的坚固和稳定性。然而,公主殿下的要求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就在这时,陆启行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没有榫卯结构,仅凭铁钉钉合船板,这不是疯了吗?”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明显的愤怒和不解。
公输墨也沉默不语,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疑虑。这次,就连公输墨这样的老手也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过离谱,让人难以理解。
学徒们噤若寒蝉,唯有锻打声与锯木声在工坊里回荡。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穿透嘈杂,由远及近。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疾驰而来,车帘掀开,露出个清瘦青年的面容。他身着墨家标志性的玄色短褐,腰间缠着皮质工具带,发间还沾着未拂去的木屑。
\"莫离大人!\"工丞快步迎上去,\"陆大人正为水密隔舱的结构起了争执......\"
莫离抬手示意稍安,目光径直落在那道如虹般的龙骨上。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拆解着某种精妙的机关。作为墨家这一辈最杰出的机关术传人,他虽从未涉足造船,此刻却像是看到了最复杂的榫卯结构——那些看似不合常理的弧度,在他眼中逐渐化作抵御海浪冲击的力学曲线。
\"公主的设计......\"莫离蹲下身子,指尖沿着地面的图纸描摹,\"是将整艘船化作一个巨大的机关。十二道水密隔舱如同独立的匣子,即便一处破损,其余舱室也能保证船只不沉。\"
陆启行冷哼一声:\"纸上谈兵!铁钉钉合必致锈蚀,隔舱结构削弱船体强度......\"
\"所以需要特制的防锈铁钉。\"莫离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铁钉,\"以熟铁混合微量碳粉,经过反复锻打,硬度与韧性皆强于普通生铁。至于防锈,除了涂抹桐油,船底还可加装锌板......\"
说着他指向图纸上纵横交错的铸铁条,\"这些加固结构就像机关的榫卯,将各个舱室牢牢锁为一体。\"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逐渐打开了工匠们的思路。
老匠师公输墨的胡须剧烈颤动,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待事物的角度,竟与自己完全不同。墨家机关术讲究\"以术载道\",而眼前这些看似荒诞的设计,何尝不是将机关巧思融入造船工艺?
当夜,将作少府的灯火彻夜未熄,叮叮当当的锻造声与锯木声,惊飞了栖息在工坊周围的鸟儿。
莫离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一个月前,嘉阳公主找到他时,莫离正在调试最新改良的连弩。
\"我要造一艘能横渡沧海的巨舰。\"嘉阳公主开门见山,展开的图纸上,十二道神秘的舱室划分如棋盘般规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秦的船队不该困在近海。\"
莫离的手指悬在图纸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作为墨家子弟,他习惯了将机关术用于守卫城池,此刻却要用来征服海洋。当他的目光扫过图纸角落的注解——\"流线型船身可减少水阻\"、\"水密隔舱源自八嘎岛沉船启示\"——某个沉寂已久的渴望突然破土而出。
\"让我试试。\"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墨家特有的执着光芒,\"但我需要大秦尽可能所有精铁,还有三百名懂机关术的弟子。\"
时间飞快,转眼间已经快到年关,但赢无忧这个时候突然被御史弹劾了,冯劫在早朝时候突然出声:\"大王!嘉阳公主私耗国库黄金二十万两,督造妖异巨舰!此船无楼橹战格,不见戈矛旌旗,分明是违背祖制的奇巧淫技!\"
\"冯大人可知何为奇巧?\"赢无忧踏前半步,玄色绣金裙摆扫过冰凉的地砖,\"水密隔舱能保船只触礁不沉,流线船身可破十倍巨浪,这是救人性命的术,怎成了祸国殃民的技?\"
冯劫冷笑,展开一卷竹简:\"《礼记》有云'作奇技奇器以疑众,杀'!公主之船不载甲胄,不屯粮草,分明是贪图海上珍玩的奢靡之举!\"他身后的御史们纷纷附和,笏板敲击声如暴雨打在青瓦。
左丞相隗状缓步而出,苍老的面容笼在阴影里:\"大王,公主虽怀壮志,但此船耗时恐怕不会短,所费钱粮更是巨大。臣等忧虑......\"
嬴政突然将奏章狠狠地摔在玉阶之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奏章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惊得满殿的回声嗡嗡作响。原本喧闹的朝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