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刚抽出来的手又被捉了回去,被人拢在手心里,用体温炙烤着。
白子画的眼神像是她小时候在山上摘过的白茅根,被夏日里的风一吹就整片草地都跟着摇曳起来,她躺在其间,被挠得心痒。
微生磬有点恍惚,她在这一刻仿佛回归了自己最纯粹的童年时代,回到了本我状态。
她顺手挑了一缕白子画的头发在手中缠弄着,那一头倾泻下来的发丝简直要将她给淹没了。
微生磬就这么躺在他膝上,溺死在这片叫做“白子画”的海洋里。
外界的声音全然化作冰冻后的肥皂泡,碎裂在微生磬的精神世界里,她仿佛也化作了一片融入世界的雾气。
外界,玉玄子第一个注意到微生磬的状态,立刻传音给白子画:
“道友,小磬现在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似乎有更进一步的趋势。先把她送回桐鹤台去,这里有我们。”
“好,”白子画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抚过她光洁的额头,随后单手将人抱起,一只手护着她的头,带着人往桐鹤台的方向去了。
云萱与微生磬的联系最为密切,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师父封闭了自己的意识,起身要跟上去。
可一旁变小的吕素问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子,小幅度地对着她摇摇头,“无须担心,你师父似乎是明悟了。”
云萱抿了抿唇,眼神担忧地看了一眼被白子画抱着的微生磬,过了好一会儿才肯坐下,眼神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怎么回事?”霓漫天也注意到白子画抱着微生磬骤然离席,立刻发觉不对劲。
“诸位,小徒方才明悟吓到诸位了,”玉玄子立刻起身朗声道,手中举起一杯茶来。
余下的宗主、长老见状也纷纷起身,他们哪里敢让大名鼎鼎的玉玄子尊者敬茶,连忙起身相敬。
“云中子尊者不愧是玉玄子尊者高徒,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现在还进入了明悟状态,当真是天资过人呐,”
玉玄子一发话,余下掌门也跟着附和,断刀门门主司马镇山一马当先。
“是啊,云中子尊者果真是吾辈楷模,”
合欢宗宗主也紧随其后,当年两个世界的大战里还有上上任宗主和两位太上长老呢,合两位太上长老之力辅助当年的微生磬,她自然也对微生磬很有好感。
“诸位过誉了,”玉玄子大手一挥,众掌门的桌案前多了一杯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茶,“这是在下亲手种植的,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玉玄子亲手种的啊!玉玄子如今可是神只,虽然化身下界也无人敢轻视他,如今肯拿出这样的好东西来,看来他们师徒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们今日可是捡了大便宜啊!
只是修仙者到了这个年纪也不好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牛饮,还得你来我往一番,这才能如风轻云淡的世外高人般品茶。
霓漫天看他们那副装装的样子就想笑,一个个的,想喝就把情绪摆出来嘛。
当初爹爹也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她那时还觉得不屑,最多给他们点面子,多的是一点都不肯做。
如今见了他们一群人想喝却又故作矜持的模样,霓漫天觉得好笑极了。
另一边,白子画抱着微生磬回桐鹤台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那僧人慈眉善目,一身白色僧袍显得庄重又慈和,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对着白子画微微躬了躬身。
“道友有何指教?”白子画只是不在亲近的人跟前展现自己的冷漠,现在骤然被人拦了路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瞥了那僧人一眼。
“云中子尊者如今的状态最适合到禅宗里去,有佛祖的庇佑云中子尊者定然能够安然无虞,”
僧人柔声说道,随后又抛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而且禅宗内有先祖留下的舍利子,那件东西可以保证云中子尊者能够全心全意明悟、不受外界干扰。”
“说实话,”白子画眉毛都没动,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来。
禅宗的观尘可是跟微生磬有仇的,他要是敢把人带到那里去别说微生磬醒了饶不了他,就是自己也不愿意她去见观尘这个老仇人。
“观尘长老希望能见云中子尊者一面,他的状况不太好,”
僧人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何止是不太好,那是被心魔折磨得意识都有点不清醒了。
白子画抿着嘴,心里很不愿意送微生磬去见那个观尘,“等她醒了再说。”
一切都要以微生磬的意愿为主,她要是不愿意那么一切都免谈。
“是,”僧人低声应了一句,这件事确实得微生磬本人来决定,这人倒是是非分明,他都怕这人替微生磬做了决定。
看样子二人不仅关系密切而且互相尊重,思及至此,僧人又暗自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若是观尘长老当年不利用情分来把人骗到净昙山去,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前辈果然诚不欺我。
观尘长老就是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对昔日旧友无一丝一毫的留手,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
僧人也就是惠泉相当无奈,没办法,只能等人醒过来了。
修士明悟的时间有长有短,短则不过一日,长则无定数,传说中飘渺剑宗的开派祖师明悟了足足有三十年,谁知道这位传人要悟多久?
惠泉无功而返,而在一处隐蔽地方等待他的另一名白袍僧人见他只身一人也明白对方这是不愿意,脸上流露出一丝绝望来。
“师兄,”惠泉也不好见他这么绝望,连忙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润生闻言脸上的绝望之气也稍稍去了些,无可奈何道:
“没办法了,只能等这位醒过来了。观尘长老那边我去稳着,你就负责等云中子尊者醒了亲自同她说吧。”
惠泉点点头,他可不想去见观尘,对方气势太强,他做弟子的时候就很怵观尘,现在有润生愿意去他自然乐见其成。
“造孽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润生的轻声呢喃被风吹散,只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