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仔细说说。”
高启盛让人拿了一个木头凳子过来，让这个哭哭戚戚的男人坐下，顺便让其他人到一边去。
不过，高启盛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话他也听不懂，方言的味道太重了，还夹杂着一些拗口的语气。
听了好一会，高启盛才听懂了一些事情。
这男的叫李如乡，名字挺秀气的，就是这身体晒的黑不溜秋，老的都不像样了。
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的那种。
真的，就那位羽毛部落的族长站在他旁边，都显得年轻强壮不少，结果他才只有三十岁，很年轻，还是一个壮劳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以奴隶的身份活了下来，但看他身上的伤痕……
就知道他过得很不好。
李如乡在这里是三代华裔，要是按祖上算，那可不得了，荷兰殖民印尼西的时候。
他族上的一个老爷爷就过来了。
后面，在这边过得还行，那时候老家遭灾了，举家移民过来，家族在这里发展了起来。
高启盛一边点头，一边让他继续说。
他是98年被抓过来的，那个黑色五月的屠杀刚刚席卷过来，他算是幸运的。
跟他一起逃难的其他人，直接被砍死了。
当时乱成一团。
像是他们这些三代华裔，可以说是比本地人还本地，可惜国家的政局不一样。
对这些事情，高启盛也有过一些了解。
不过在他看来，印尼西的问题，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埋下来了，而且一直在加剧。
甚至可以牵扯到殖民地时期。
印尼西是一个群岛国家，跟菲猴宾一样，也是被殖民者强行聚拢起来国家。
本来就各个岛屿之间互相为政，而且还有大量的土着，包括达亚人这种猎头族部落。
当时殖民印尼西的是海上马车夫荷兰。
为了控制岛上的土着，殖民者是重用当地移民过来的华人来制衡那些土着。
用华人来吸引仇恨，然后自己稳坐高台。
从十三世纪开始，华人就已经有南洋贸易的萌芽，移民也是有的，而且在海外立国的也不少，只不过随着时间渐渐的都没了。
所以，华人并不少见。
但是跟当地土着的梁子就在那时候结下了，后面就是下南洋的霓虹鬼子了。
当时就很有意思。
鬼子打跑了殖民者，土着欢呼雀跃，因为支援国内而染上国恨家仇的华人开始打鬼子。
在鬼子投降后，在印西共的秘密会议下，印尼西宣布独立，创建印尼西共和国。
然后就是殖民者归来。
但是被独立起来的印尼西击败，荷兰最终承认印尼西的独立，看起来世界和平了。
坏人都被打倒了。
与此同时，一切都在正常的发展中。
以印尼共为代表的存在，更是红红火火，而印尼共里面的人，以华人最多。
然而，黑暗开始了，930政变，军政府上台直接和印尼共摊牌，开始了清共行动。
也是第一次对华人展开的屠杀行动。
主要清理那些有政治倾向，亲共的人选，有选择的屠杀开始，从最开始的打砸抢烧。
到后面累计三十万华人被杀。
整整三十万，直接打断了华人往政治渠道上靠拢的任何可能，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
针对华人的行动就越来越厉害。
从废除华名，废除家乡的语言，到后来言行禁止，甚至你只要说一句家乡话。
就有可能被邻居举报，然后被抓走。
国内的各种节日也不能过
社会地位直线下降，各种歧视接连而至，甚至把居住权都规划出来了。
但凡不在居住区里的华人。
都会被直接赶出去。
很多人因此流落街头，好在当地的华人韧性极强，用偷着，躲着的方式学着传下来的语言。
从第一次大屠杀后。
华人的地位就在逐渐下降，军政府更是用调整货币的方式，让有储蓄习惯的华人在银行里的存款，大面积跳水，蒸发破产。
华人在政治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
但是印尼西需要发展。
军政府也需要有人发展工业产业，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钱，那些土着地主他们动不了。
既得利益集团他们也动不了。
那就只能让勤劳致富的华人继续发挥他们的能力，继续攒钱，赚钱，发展产业。
华人再次得到了机会，只不过这次成了“主公”制度，华人在政治上被彻底阻断。
但是经济放松了下来。
简单，军政府需要华人帮他们赚钱，但是华人没有政治资本，只能帮“主公们”赚钱。
在这种没有自己人当官庇护，也没有能反抗的武装力量，甚至发不出声音的情况下。
有钱那算是什么？
更何况他们还是非常有钱。
在98年第二次大屠杀的时候，当地华人的经济占据印尼西的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七十！
97年的时候是金融危机。
印尼西的经济崩溃，军政府的高压统治也顶不住沸腾的民众，就在这时候。
身上揣着百分之七十经济的华人。
那是什么，那是被屠杀的第一对象。
本来就有了第一次的可能，第二次就直接毫无阻碍的开始，这一次军方直接操作默许。
把这些华人全都给抛了出去。
完全不说他们这些“主公”拿了多少钱，反正倒霉的还是华人，屠杀，死亡，尸横遍野，被强暴的女人在街头痛苦的哀嚎。
甚至报纸上都刊登出杀一个华人多少钱，强暴一个又是多少钱。
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现实中的。
然而，听到李如乡哭泣不止的声音，还有他亲身体验过的人间地狱。
即便是高启盛这种冷血的混蛋，也是感同身受的长叹一口气，心里就像被打了一拳一样。
物伤其类，何其怜矣。
“你们当时怎么不走呢？”
高启盛问了一句很傻逼的话，他自己说出来后，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当地的华人数量在六百多万。
听起来很多，但是要放在一个国家里面，尤其是印尼西这种国家，那妥妥是少数民族。
占据全国人口不到百分之七。
可那也是六百万啊。
能往哪跑啊？
扔了家里这积攒了几辈子的家底，去跑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对，陌生的国家。
他们出生就在这里，父亲母亲，爷爷奶奶都在这里，这才是他们家。
那个远方只能说是曾经的故乡。
然而，在面对这种人为的灾难时，躲不过的，一些华人核心区域还能稳得住。
因为有枪，可以挡住那些暴徒。
哪怕是开着渣土车撞进去，好歹还能拦住，可是在核心区外面的华人就倒霉了。
当周围所有人对你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犯法，都不会被惩罚的时候。
那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沉默很久，高启盛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李如乡还在一个劲的往外说。
似乎是要把这些年受得苦全都说出来。
高启盛也没有阻止他，而是让他继续说，另外让人送点吃的喝的过来。
“对了，那些部落里的猎头族怎么处理？”
高启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立刻站了起来，让那个族长过来。
李如乡会他们的语言，可以当翻译。
“抓回去当奴隶？不用，全杀了，我不喜欢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明白吗？”
高启盛双手插兜，一脸冷色的说道。
“……”
李如乡听到这话，深吸了两口气，转头重复了一遍，羽毛部落里的族长犹豫了。
“不干就给我滚，没胆子的懦夫。”
高启盛直接骂了回去，族长尴尬的笑了笑，用手指搓着，做了一个点钱的手势。
“老子就是靠杀人赚钱的，你赚我头上来了，也行，知道怎么做吗？”
高启盛从衣服里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钱递给了族长，清点着手里的钞票。
族长点了点头，让部落里抢东西的人，去准备，同时大声的呵斥道，让他们干活。
“这帮人有没有对你们动手过？”
高启盛从腰间拿出一把手枪上膛，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族长的后脑勺。
他可不担心惹上什么麻烦。
别说是在人迹罕至的雨林里面，就是在闹市中心他想做的事情，也一定做到。
“没，没有。”
李如乡连忙摇头，同时说道:“真的要杀光他们？”
“你心疼了？”高启盛皱眉问道。
“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个屁，没有反抗的想法，你活该被抓成奴隶，呸。”高启盛毫不客气的就训斥上了。
砰砰砰……
部落里面很快就响起来了枪声，是有人要逃跑，被羽毛部落里的人给开枪击毙了。
至于杀人，他们可以用刀子。
只不过这一幕，把李如乡吓得跟犯了癫痫一样，身体颤抖的都站不住了。
双手捂着脑袋，咬着牙齿不敢出声。
高启盛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害怕的，是内心的恐惧，应该是在以前见到过这相似的一幕。
那时候就被吓到了。
落下病根了。
高启盛想着让人去拉两个人过来，给他治疗一下，没有什么比亲自动手更有用的了。
但是看他这种情况。
搞不好还适得其反，不过他们的计划得改变一下了，这些金矿要是被确定下来。
肯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得把人调过来，少说也得有两百多人的武装，否则印尼西政府肯定会下手的。
不过，高启盛心里居然有一点期待。
“等会再颤抖，跟我说一下，你知道几个搞事情的，我们去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