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捷,振奋人心,阳城的军民百姓心中大定,特别是从军中隐隐传出的“神器”之说,更让他们对接下来的日子有了信心。
不再惶恐度日之后,阳城街面上虽然还没恢复以往的热闹,却又隐隐有了些生机。
大街上原本散落在地的灯笼、木盆、菜叶跟桌子等狼藉,也逐渐被闲不住的百姓们,自发地一点一点的收拾干净。
陆云起跟萧芸棠两人并肩站在高处,看着眼下的一切,心中复杂。
萧芸棠稳了稳情绪,“时间能治愈一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嗯。”
陆云起点点头,盯着下面一位身子佝偻,正在捡拾烂菜叶的老妪不作声。
“我去看看军营的伤患。”萧芸棠拍拍他的胳膊。
“一起。”
陆云起收回眼神儿,与她一道下了城墙。
两人到了伤兵营,里面或躺或坐了很多受伤的士兵。
几个军医忙个不停,正在给人包扎。
士兵们看到他们二人进来,神情激动,便纷纷挣扎着起身。
“好好躺着养伤,不必多礼。”
萧芸棠没耽搁,这些基础的包扎、诊治对她来说小菜一碟,不用多准备,就可以上手。
陆云起虽不会什么医术,但跟她默契十足,两个人配合起来,效率高的很。
这一忙就直到了中午时分,文将军派人来寻,他们才放下了手中的药箱。
对比与萧芸宜跟鲁逸等年轻人脸上的郁郁,文、孔两位老将军是一脸的喜色。
“这是我们这十多年间最大的一场胜利之战了!”
“十多年?”
萧芸宜的表情一言难尽,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丝嫌弃。
“没错!”
孔将军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些沉重。
“十多年前,羌族也是这样,联合草原上诸多部落对我们南诀发动袭击,当时国公爷带兵出城迎敌,却惨遭暗算,全军覆没,还因此丢了镇西关。”
他搓了搓脸,才接着道,“后来不知怎的,朝廷就让那林国舅接管了定远军。”
林国舅虽也会些武艺,之前任的也是节度使一职,可真论起来,可算不得一位武官,更别提要做一军主帅了。
“十几年间,中间大大小小的冲突,我们各种受限,不是平手就是败退,好不容易偶有几场小胜了,朝廷那边又突然与羌族签了什么和平停战协议。”
孔将军毫不掩饰地朝地上“唾”了一下,带着些自嘲道。
“此处国公爷走后,我们憋屈了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在那些蛮夷门手里讨到便宜呢。”
文将军瞅了一眼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眸中却漫上痛色的陆云起。
上前拍了拍孔将军的肩膀,以表安慰,顺势将话题拉回。
“老孔,别叽歪了!咱们能有一场大捷,就会有第二场、第三场跟未来的无数场!”
他眼中闪烁着希望,“虽然此前牺牲了不少将士,但他们的血都不是白流的,我们早晚有一天会为他们讨回来!”
孔将军重重点头,“一定!”
文将军接着道,“如今定远军的主帅可是咱们世子了!还有殿下们带来的‘神器’在,士气大增,等朝廷的大军一到,人手充足,咱们这次一鼓作气,一定能报仇,拿回镇西关!”文将军的声音十分有力。
说到这儿,几人挪步,走向沙盘的方向,讨论战略。
康正一年末,仅仅半年的时间,由羌族牵头组织的蛮夷大军便已显败势,不少小部落早已识相地退出联盟,龟缩回草原。
羌族的态度也一变再变,从最初的嚣张跋扈到主动议和,再到对着南诀王朝俯首称臣,这大大地振奋了南诀上下的民心。
在所有百姓的印象里,他们南诀纵使变得一日日富足起来了,甚至还有更多外族、藩国来交流朝贺,但在战力这一块儿他们是有些心虚的。
特别是面对蛮子们时不时对边疆的侵扰,而朝廷在多数情况下都选择议和的情况下,他们就更加底气不足了。
但这次,阳城定远军的威名以连续多场的大捷,传遍了整个南诀上下。
他们不仅以少胜多保住了阳城,在与朝廷援军汇合后,更是如虎添翼,在陆世子的带领下,以其势不可挡的姿态,短短三月间,便收服了镇西关,甚至一路攻破羌族的各个城池,打到了他们的大本营,直逼王帐。
曾经将他们南诀人视作弱鸡,嚣张跋扈,动不动就威胁着要联合草原众部落,打到他们王城的羌族人。
现在就如同定远军面前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曾经不可一世的羌族大军,如今溃不成军,只能在定远大军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定远军以雷霆万钧之势,随时便可直捣黄龙,攻破他们羌族的王帐,让他们的王庭沦为战俘。
正当南诀百姓们沉浸在定远军的赫赫战功带来的振奋与自豪之中时,谁也想不到,朝廷却突然来了个他们意料不到的骚操作。
朝廷的钦差大臣跟督军,趾高气昂地立于定远军大帐之前,当众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军此次战功显赫,朕甚为嘉许。
然战事已持续数月,百姓疲敝,国库亦需休养生息。
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南诀乃礼仪仁德之邦,岂可一味穷兵黩武,妄造杀孽,致生灵涂炭?
现命定远军即刻停战,撤回镇西关驻守,不得再行进犯草原各部。
钦此!”
话音一落,士兵们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脸上皆是一片不可置信之色。
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
这什么狗屁钦差说的是什么狗屁话?
什么叫穷兵黩武,妄造杀孽?
那是敌军!是在他们南诀屠过城,犯下累累血债的羌族蛮子!
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就是为了守护百姓,守护疆土,为此他们付出了多少血汗跟战友的生命,就在要打到敌军老巢的时候,却被自己的朝廷给背刺了?
多么不可令人置信!
多么滑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