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舅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地把定远军全部的兵力都留给陆云起。
他这十多年时间的经营也不是白来的。
阳城的八位战将，十万定远大军，他毫不客气地带走了自己麾下收服或一手扶持的其中五位战将以及六万兵士。
“狗叛徒！”
鲁逸望向面前浩浩荡荡，从营地里趾高气昂出发的，已经改头换面为林家军的原定远军兵士，忍不住恨恨地朝尘土飞扬的地上唾了一声。
他身后，留在原地的两位将军面色都不算太好。
其中一位孔将军脸上带着些犹豫，欲言又止地看向，没什么表情波动，一如既往面色冷肃的陆云起。
“孔叔有话但说无妨。”
陆云起对两位将军的态度很是尊敬。
这是曾经跟随过他父亲南征北战的叔伯。
而且这么多年，都一直坚定地守在定远军中，不论受到什么利诱、排挤或是威逼，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父亲的清白，也尽可能地护卫着手下的定远军旧部不受迫害。
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纵使在林国舅严密的监视下，也跟陆云起取得了联系，帮了他很多。
这次，在幼帝登基，林氏辅政，林国舅一族如日中天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丝毫动摇。
一如既往地站在陆家这边，赌上前途跟身家性命坚定地支持着陆云起。
纵使陆云起是个生性冷淡，防备心极重的人，对他们这些重情重义的叔伯，也始终怀着一份深厚的信任和敬重。
“哎。”
孔将军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对着陆云起拱手行了一礼。
“世子别记恨，老方他们这些年也不容易，都是曾经随国公一起出生入死过老兄弟，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也不愿离开定远军，做那个令人不齿的叛徒。”
人生在世，牵牵挂挂的实在太多了，不是谁都一直坚守本心的。
这么多年，那林国舅的手段他还不了解嘛？
为了彻底掌控定远军，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威逼利诱、软硬皆施、做局陷害的手段没对他们几个人没用过？
他心里也真的切切实实地怪过他们。
原本能好兄弟也撕破脸，打过架，一连多年，都是抱着一种不齿跟仇恨态度对待这些“叛徒”的。
可看着他们几个因为得知这次要彻底脱离定远军时。
已经活了半辈子的人，一张脸上露出的那种好似无家可归了一样的茫然无措，和控制不住晕红的眼眶时，他的心里还是跟着揪成了一团儿。
他这才明白，这些所谓的“叛徒”，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被迫在权势的威逼利诱下低头。
他们投向林国舅也只不过想要保住自身，保住家人而已，在他们心底里，依然对定远军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陆云起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坚定。
“孔叔，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心里其实从未怪过他们。良禽择木而栖，他们有权利选择离开，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孔将军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文将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儿。
“世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林国舅这次带走了大半的精锐，定远军的实力大减。
朝廷的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到，到了又能不能靠谱？
羌族连日来叫嚣的愈加厉害，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很难过啊。
陆云起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扫过远处的军帐，这里还有剩下的四万定远军旧部。
这些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值得信任的将士。
“孔叔，文叔，我们剩下的四万将士，必须重新整编，每一个将士的性命都是宝贵的，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作战了，我们要做好利用周边的一切环境，制定战术，准备做好这一场以少胜多的艰苦战役。”
“好！”
文将军点了点头，“世子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章程，我跟老孔自然全力配合。”
自开战之日起，蛮族士兵已经在南诀这带防线上盘踞了多日。
羌族原本还能以巨大的利益诱哄着他们，让他们暂时听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粮草渐渐不足，士兵们的心态也愈加焦躁。
更有那股抢先占据石林镇的蛮族部落做“榜样”，其他的几个部落，也愈加按捺不住了。
起初，还只是以小股兵力的形式对一些零散的村庄进行滋扰，抢完、发泄完就跑。
可南诀人也不是纯然好惹的。
纵使朝廷迟迟不发话，但总有像陆云起一样硬气的将领，会带着士兵们反击，每每他们都落不得好儿。
抢又抢不走，打又打不下，守在这里白白消耗粮食。
他们又没有羌族那般，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充足的粮草供养。
可若让他们灰溜溜的撤兵，又不甘心，白白被框来折腾了这么一大趟，什么好处也没瞅见，反而把过冬的粮草提前给消耗了。
这些蛮族部落互相一通气儿，竟联合起来找上了羌族。
羌族的首领也正怄着满肚子的火气呢。
该死的林家，果真是不讲信誉，说好了他们游说各大部落同时发起挑衅，做做样子，帮着他们吸引南诀的兵力。
等到崇庆帝下了台，他们林家篡权夺政成功后，便与羌族议和。
还承诺愿意重立盟约，割让西部几城给他们羌族。
如今呢？
翻脸就不认人，是真的不怕他们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捅出去？
羌族如今是骑虎难下。
他们原本打的就是要利用那几大部落做白工的主意，自己与林家之间的秘密交易自然不会与他们通气儿。
可如今，几大部落联合起来，要求羌族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们不仅要求羌族提供足够的粮草，还要羌族兑现之前承诺的战利品，否则就要撕破脸，不再听从羌族的指挥。
羌族首领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深知，一旦与这些部落闹翻，不仅之前的计划会彻底泡汤，他们羌族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纵使羌族实力强盛，已经算得上草原第一大部落了。
可那些部落不止对南诀，对他们羌族的资源也是垂涎已久。
若真是形成联军，转头过来攻击他们，他们恐怕也吃不了好。
看来，这一战还真非打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