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艾斯的声音,下一秒,艾斯带着一阵凛冽的风雪气息走了进来,发梢还挂着未化的雪粒,在温暖的室内迅速融化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裤腿也被雪浸湿成深色。
客厅几人闻声抬头,撞入眼中的是一身狼狈的艾斯,因为路飞跑去薅兔子家存粮了,艾斯就和团子放空手脚打了起来,没想到一时没收住手,弄得一人一豹都挺狼狈。
团子趴在外边的雪地里呜呦呜呦叫唤,艾斯看着没受什么伤,不过衣服上沾满了草屑和泥点,袖口甚至勾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泛白的棉絮,就算长大,做错了事还是会乖乖站在门口不敢往前,屋内很暖和,只见艾斯睫毛上的雪水凝成细小的珍珠,将落未落。
“怎么全身都湿了?有没有受伤?”
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心疼,茉可迅速从矮柜翻出干毛巾,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门口,用毛巾轻轻包裹住艾斯湿漉漉的脑袋,轻柔的擦拭着。
茉可掌心的温度透过毛巾传来,艾斯不自觉的往茉可手心里蹭了蹭,像只归巢的雏鸟。
余光注意到艾斯冻得通红的耳尖,茉可眉头微蹙,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毛巾往下拉了拉,仔细裹住艾斯冰凉的脖颈。
“先去楼上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路飞也是,和艾斯一起。”
茉可说着,回头刚好就见路飞将两碗梨汤的梨子吞下肚,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惹的茉可无奈一笑。
“先去泡澡吧,换身衣服再下来吃点心。”
“好。”
“点心!”
前者自然是艾斯说的,后者当然是没吃饱的路飞,两个孩子一前一后上了楼,茉可呼了口气,看向了收碗的达旦。
“达旦姨,厨房拜托你看一下,我去外面看看团子。”
“好,记得带伞,外面又下雪了,小茉可你别淋感冒了。”
达旦回头朝茉可说到,见茉可点头才拿着空掉的碗进了厨房。
屋外,团子趴在雪地,雪白的身体几乎快与雪地融为一体,见茉可出来,团子控诉的叫唤着,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在告艾斯的状。
茉可撑着伞走到团子身边,安慰的摸了摸团子的头,同时看清了团子光滑绒毛下的乌青,真不愧是爸爸的孩子,打架这一块确实天赋异禀,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团子,但是能伤到团子,看来就算去了海上,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
暮色四合,窗外的雪下的更绵密了,鹅毛般的雪片在铅灰色的天幕中无声飘落,远处的山峦已经模糊成一片柔和的灰蓝色剪影,唯有近处的松树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偶尔承受不住重量时,便有一簇雪团轻轻坠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替团子治好了伤,茉可才慢慢走回了房子里,室内暖意太浓,连窗玻璃都蒙了层雾气,像块融化的太妃糖,一旁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橘红色的光晕,将整个客厅笼罩在温暖的琥珀色里,松木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偶尔迸出几颗火星,在炉膛里划出转瞬即逝的金线。
达旦正往壁炉里加着木材,顺带将埋在通红炭火里的土豆扒拉着翻了个面,松木燃烧的清香混着土豆特有的醇厚香气,在客厅里氤氲开来,连窗玻璃上都蒙了一层暖融融的水雾。
茉可站在玄关处,轻轻抖了抖手中的伞,细碎的雪粒从伞面簌簌落下,在木地板上融成几颗晶莹的水珠,将伞插回伞架,茉可换好拖鞋进了厨房。
等艾斯和路飞洗完澡,换好干衣服下来,茉可刚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的托盘放着刚煎好的肉和一罐桂花酱。
“快来吃点心吧。”
茉可往壁炉走着,一边抬头对着站在楼梯上的两人喊到,路飞闻见香香的味道,几个弹跳就蹦了下来,乖乖坐到了茉可身边等开饭。
艾斯走下楼梯,刚坐到路飞身旁,一杯甜姜茶就放在了面前,茉可笑的温婉,声音柔和,“还有些烫,慢些喝。”
“嘶——烫烫烫!”
刚说完,路飞就被烫到了,吐着烫红的舌头着急的转着圈圈,含糊不清的哀嚎混着抽气声,眼泪不受控的涌出,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去找水,幸亏达旦未卜先知从厨房拿了水过来,路飞抓过杯子就往嘴里灌,喉结急促的上下滚动。
等路飞喝完水好受了不少,达旦一拳敲在路飞头上,力道不重,只是一个提醒,“你这小子,小茉可不是刚说慢点喝吗?一天天猴急的。”
“呜,达旦,都说了不准在姐姐面前打我了!”
路飞捂着脑袋,气鼓鼓的瞪着达旦,可惜,毫无威慑力,达旦眉梢一挑,再次举起拳头,路飞这下反应快,赶紧跑茉可身后躲了起来,同时还不忘朝达旦做了个鬼脸,狐假虎威的有恃无恐,这可给达旦气笑了,但达旦也没有追着揍路飞,坐到了茉可对面,慢慢呷着甜姜茶。
甜姜茶里放了蓝葵蒲公英和斯贝拉米草,可以有效预防治疗感冒着凉,几乎每一次冬季来临茉可都会煮上一些甜姜茶,艾斯和路飞则是自告奋勇承担了送甜姜茶的任务,长久的习惯以至风车村的众人只要看见俩孩子送甜姜茶便知道是茉可回来了。
(斯贝拉米草:形似兰花,成熟期会开紫色小花,根茎可入药,需晒干后磨制成粉,泡水喝可解热解毒,味微甜,常用作感冒药剂制作)
(作者飘过~气温多变,宝宝们注意加减衣服,别着凉了哦ヾ(=???=)?)
艾斯抿着甜姜茶,余光不时偷偷瞥向茉可的方向,路飞正依偎在茉可身旁,喝着茉可吹凉的甜姜茶,眼睛则是渴望的盯着茉可正剥着的土豆,雪白的指尖沾上了烤土豆上的灰烬,像白玉蒙尘般刺眼。
艾斯微微皱眉,却在茉可看来时赶紧收回视线,低垂下脑袋,心脏在胸腔里噗通狂跳个不停,可表面还是强装镇定,直到剥好皮的金黄土豆放在了面前的碟子里,土豆从中间被切开了一道口子,夹上了煎肉,看着就好吃的不得了。
眼睫颤抖了一下,艾斯猛的抬头,瞳孔骤然收缩,茉可的眼睛在火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的温柔,眸底的笑意更是像是漾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进无措的心里。
艾斯呼吸微滞,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可茉可的眼神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茉可的眼神太透彻了,透彻的几乎让艾斯无所遁形,这双眼眸仿佛总能看穿他所有笨拙的掩饰,所有欲言又止的无措,可偏偏那目光又是柔软的,带着世界最温柔的纵容,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却依然愿意陪他演这场心照不宣的戏。
“姐姐,我要加肉,加好多好多肉!”
路飞的声音让艾斯终于挣脱,回了神,只见路飞手上,鼻子上,脸上全是黑灰,也不知道剥个烤土豆是怎么剥出这效果的,而最主要的,土豆也没剥干净啊。
土豆的皮被剥的东一片西一片,看着格外闹心,要不是茉可要求剥皮了才给加肉,路飞其实更想直接连皮丢嘴里吃的,毕竟剥皮吃哪有直接吃方便嘛!
“好~”
茉可笑着将煎肉夹进土豆,刚喂到路飞嘴边,路飞一口就吃掉了,速度快的都看不清,但凡这速度用在平常,也不至于每次被回来的卡普揍到满头包。
达旦宠溺的看着三个孩子,手上也没闲着,帮忙剥着烤土豆,随后的场景就是,达旦剥一个,路飞吃一个,剥一个,吃一个,剥一个,吃一个,反复循环。
茉可坐在一旁,宠溺看着被投喂的路飞,顺便将再次剥好的烤土豆放到了艾斯面前的碟子里,什么话都没说,可艾斯心中却是什么都明白,他知道姐姐很爱他,可是,可是他却怎么都无法和小时候一样在茉可怀里撒娇,他还真是差劲,又让姐姐担心了。
戈尔波山的雪停停下下,房子里渐渐添上了不少冬季的家居,银灰色的长绒地毯铺满整个客厅,在壁炉跳动的火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微光,沙发换上了厚重的驼色羊毛罩毯,扶手处随意搭着一条白毛毯,毛毯垂落一道柔软弧度,蓬松的绒毛在热气中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飘起几缕细雪。
壁炉前的胡桃木单人沙发被包裹在厚厚的羊羔绒垫里,雪白毛毯堆出慵懒的褶皱,旁边的茶几是一整块深色柚木,年轮如冻湖的冰裂,上面摆着一套青瓷茶具,壶嘴正悠悠吐出丝丝白雾。
整个房间弥漫着燃烧果果木的甜香,混合着羊毛毯被烘烤后的暖意,就连空气都仿佛被壁炉的热度融化了棱角,只剩下毛绒、木质与火焰交织的温柔私语,一切都变得慵懒起来。
茉可坐在沙发上缝制着帽子,裁剪好的布料已经少了一大半,手里的帽子也只剩下最后几步,做帽子的布料用的是火熊的毛皮,为了更加轻便,茉可特意让人加工了一下,原本毛绒的皮毛才能和布料相差不大。
火熊的皮毛防火防水能力都不错,想到艾斯偶尔还是会莽撞的性子,茉可思虑了一下,拿过瑟拉菲特石镶嵌到了符牌后面,随后才把珠串往帽子上缝。
路飞趴在米花身上,睡的四仰八叉,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好吃的了,抱着米花的一只爪子就往嘴里塞,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用力,啃了半天只是糊了米花一爪子口水,从楼上下来的艾斯看见这一幕无奈叹了口气,把米花的爪子从路飞口中解救了出来。
“艾斯,过来试试看。”
刚直起身,茉可的声音传来,艾斯偏头就见茉可手里拿着已经做好的帽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珊瑚珠串已经被固定好,哭笑符牌夹在珠串中间,与橘色牛仔帽搭配起来意外的和谐。
艾斯安静的走到茉可身旁,在沙发边缘坐下,艾斯微微低头,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衬得那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庞愈发清秀,茉可伸手替艾斯戴好帽子,微凉的指尖擦过额发,艾斯的喉结不明显的滚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躲闪,仍是乖乖的一动不动。
橘色牛仔帽意外的契合艾斯的气质,帽檐投下的阴影柔和了艾斯略显锐利的下颌线,茉可瞧着,肯定点点头。
“嗯,很适合艾斯呢。”
由衷的夸赞传入耳朵,艾斯闻言抬起脸,帽檐随着动作扬起,露出骤然明亮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耳尖,火光晃动,为艾斯拢上细软的光晕,仿佛镀上了层毛茸茸的轮廓,莫名的可爱。
“我去看看笼子有没有抓到猎物。”
艾斯慌乱起身想要逃离,茉可却是迅速伸手拉住了艾斯,头上没有固定的帽子也随着剧烈动作掉在了地上,明明是可以轻易挣脱的力道,却因为拉着的他的人是最重要的姐姐,让艾斯连指尖都不敢多动一下。
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单脚已经迈出半步,此刻却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影片画面,手腕上传来的是茉可纤细手腕的脆弱触感,艾斯死死盯着玄关处的地砖缝隙,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救命稻草,喉结急促的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艾斯讨厌姐姐?”
略显伤心的声音传来,艾斯立马回头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讨厌姐姐……”
艾斯抬眼,却正撞上茉可含笑的眸子,顿时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别开脸,喉结艰难的滚动了几下,说话时,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渗出来的,混着微弱的鼻音。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姐姐的。”
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淡的阴翳,艾斯咬住了下唇的软肉,他怎么会讨厌姐姐呢?就连姐姐织毛衣时银针闪烁的微光,他都想要小心翼翼的收藏进记忆最柔软的角落,只是少年人的心事就像壁炉里新添的柴,明明燃烧得那样炽热,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蜷缩成灰,他多想如从前那般,毫无顾忌的扑进姐姐带着阳光香气的温暖怀抱,可他终究只是把那些依恋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不再是和路飞一样的孩子,因为他,姐姐牺牲了太多太多,如今的他已经长大,不能再让姐姐为他操心更多,他想成为可以让姐姐依靠的大人,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决定把这份沉甸甸的依赖酿成不动声色的守护,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