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完全驱散夜雾时,滕川雅摘下沾满血丝的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仍带着未褪去的惊惶,看向正在检查结界纹路的江哲,语气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
“前辈,记忆清除和伤员安置已完成,共救治 27 名幸存者,无人当场死亡。”
她调出随身终端的电子档案,屏幕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江哲银纹流转的手指陡然顿住,昨夜追踪霍比尔时,意识边缘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画面,但魔导力反噬带来的刺痛让他无法捕捉。
长枪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转头扫视满地狼藉的大本营,角落里横七竖八躺着的蚀骨组混混们
—— 有人用布条胡乱缠着伤口,有人蜷缩在翻倒的酒箱旁,明明滕川雅说救治 27 人,可他的感知里,却只有 26 道微弱的生命波动。
“再清点一次。” 江哲的声音冷得像冰,身后十几层泛着微光的结界法阵随之剧烈波动。
滕川雅一愣,随即重新核对名单,冷汗却顺着她的后颈滑落。
档案上确实记录着 27 人,但现场无论怎么数,都只有 26 个幸存者。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腐臭气息,比昨夜血手霍拉爆裂时的气味更浓重三分。
江哲盯着结界上蔓延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银纹,突然想起典当行那场战斗的异常
—— 当时击败血手霍拉后,流浪汉尸体旁出现的诡异血渍,竟在十分钟内完全蒸发,而现在休息区发现的黑色絮状物,与当时残留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的思绪愈发清晰:典当行里,血手霍拉借流浪汉入侵他的意识空间;
星光足球场的战斗,四只霍拉死亡时,怨念集合体形成的时间恰好与战斗结束同步。
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腐臭气息的刺激下,突然拼凑成完整的拼图。
“原来如此......” 江哲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残留的魔力波动,银纹在魔法衣上明灭不定。
他发现每次血手霍拉死亡时,方圆十米内的电子设备都会出现三秒的失灵,而此刻随身终端的时间显示,正好比实际时间慢了三秒。
“血手霍拉在死亡瞬间,会释放出特殊频率的能量波动,干扰感知的同时,将怨念凝结成集合体。”
他喃喃自语,回想起前两次战斗时,自己都忽略了这个关键细节。
“有人消失了...... 就在我的镇魂结界里。被血手霍拉附体了!”
江哲猛地起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他布置的结界本应隔绝一切异常能量,但血手霍拉的怨念集合体,极有可能是利用了幸存者们的恐惧情绪产生的阴我作为媒介,就像典当行里,那只霍拉正是趁他精神松懈时入侵意识。
那些本该坚不可摧的防御结界,此刻竟如蛛网般布满细碎裂痕,仿佛在嘲笑他的疏忽。
滕川雅颤抖着打开一个密封容器,里面漂浮的黑色絮状物正不断扭曲变形:“撤离前在休息区发现这个,检测显示,是霍拉怨气与人类生命力融合的产物。”
她调出监控画面,最后影像里,一个混混突然直立起身,双眼翻白走向阴影处,而周围的结界竟如同虚设。
江哲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混混僵硬的肢体摆动角度、关节不自然的停顿,与典当行流浪汉被附身时的姿态完全一致。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猛然掏出血手霍拉追踪器
—— 原本代表昨夜斩杀对象的猩红血线已彻底消失,而本该因附身重新亮起的定位光标,依旧死寂一片。
“不可能......” 江哲的喉结上下滚动,指腹摩挲着追踪器冰冷的外壳。
他只遇见过的六只血手霍拉,但霍拉这个对手他遇见过无数了。
而霍拉无论如何变换宿主,其核心印记都会存在,并且不会改变。
但此刻,这个被怨念集合体附身的个体,就像从未存在于霍拉族群体系中。
他的思绪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若附身会导致追踪信号彻底消失,那昨夜入侵的七十九只血手霍拉......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可转念一想,血手霍拉转化为怨念集合体的前提是本体死亡,难道它们集体在入城时自爆了吗?
那北瀚城的邪气监控网不可能毫无察觉啊!
“除非......” 江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银纹因情绪波动剧烈闪烁。
他忽然意识到,若霍拉们利用某种特殊仪式,将死亡与附身的过程压缩到邪气监控的反应阈值之内,既能完成形态转化,又能瞒过全城戒备 —— 而这,或许才是真正致命的杀招。
当连江哲都无法追踪的新生威胁潜藏在人群中,番犬所那些依赖常规侦测手段的守护者,无疑将成为待宰羔羊。
江哲的瞳孔死死锁在追踪器幽红的屏幕,银纹顺着魔法衣纹路疯狂游走,如同被惊动的蛇群。
他猛地转身,长枪带起的劲风将地上的碎石卷上半空:“立刻带所有人撤离,回番犬所!不要通知其他人!”
话音未落,追踪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随即陷入死寂。
滕川雅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疑惑:“前辈,可是善后工作还没......”
“照做!” 江哲将长枪重重杵在地面,震得周围的黑色雾气泛起涟漪,“霍比尔的话不得不防,番犬所里可能到处都是眼睛。”
他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幸存者正用一块刻着城主府徽记的怀表照镜子,那怀表边缘还沾着未干的黑血,后背顿时泛起一阵寒意
—— 那怀表上的气息与霍比尔消失时残留的邪气波动,竟有几分相似。
四名小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浑身一颤,最瘦小的女孩袖口滑落出半截紫色丝线,上面还缠绕着暗紫色的符文,而滕川雅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将丝线碾进了泥土里。
滕川雅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明白了!我们走秘密通道,不会惊动任何人。”
她冲着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五人迅速开始收拾仪器,淡紫色的法袍在晨光中翻飞,其中一人发间的水晶发饰,在转身时折射出诡异的暗芒。
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江哲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他握紧追踪器,金属外壳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勒痕。
伊泽瑞尔神官那边至今杳无音信,而血手霍拉的新变化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他必须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启用那台藏在暗格里的加密通讯器
—— 这是神官离开的时候交给他的东西,或许伊泽瑞尔神官的祖宅那里,能找到应对怨念集合体的办法。
江哲最后扫视了一眼狼藉的大本营,结界裂痕中渗出的黑色雾气正在凝结成细小的骷髅形状。
他低声咒骂一句,转身疾步离去,靴底碾碎地面冰晶的脆响,与身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怀表滴答声交织在一起。
当江哲迎着朝阳踏入番犬所时,昨晚分出去镇守各处的队伍们都已经回来了。
诡异的是,除了小野宏一所在的西区队伍有些许人员衣物杂乱以外,其它两区的队伍都是完好无损。
小野宏一的领口沾着几缕银白色的毛发,那毛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与江哲记忆中某种古老灵界生物的特征不谋而合。
各处队伍的人看到江哲回来了之后,都是迈步上前报告各自区域的情况。
南区、东区的队伍一切风平浪静,一晚上连霍拉都没见到一只,而西区的队伍,据小野宏一所说,遭遇的只是最普通的素体霍拉。
“那些霍拉的动作很机械,像是在执行某种程式化的任务。”
小野宏一挠了挠头,露出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暗紫色印记,“而且我总觉得,西区那座废弃的钟表厂有问题,昨晚经过时,里面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
江哲听到此处,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决定,接下来的目标就放在西区了。
但明面上,他不动声色地鼓励着小野宏一几人,并下达了新的指令:“今日上午,你们所有人都去休息。忙碌了几天大家精神可能都不好。下午我们再集合进行特训!”
江哲话音落下,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发现有人在听到 “特训” 二字时,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魔导具
—— 那是一个造型古朴的匣子,表面雕刻的符文与霍比尔曾使用过的传送阵如出一辙。
待众人散去,江哲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间,直奔那暗格,取出那台加密通讯器。
按照神官所说的符文阵列开始结印,他指尖在的加密通讯器符文阵上快速划过,魔导力如汹涌的潮水注入其中。
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一个幽蓝色的全息投影缓缓浮现,符文流转间,通讯器发出刺耳的蜂鸣,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投影逐渐清晰,一个身着暗金色紧身作战服的女子出现在江哲眼前。
那作战服紧贴她凹凸有致的身形,肩头镶嵌的菱形水晶流转着诡谲的紫光,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
她指尖悬停在悬浮的全息键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眼神中满是戏谑与不屑。
“想不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女子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畸变,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你的加密频率居然和伊泽瑞尔那个老古董一模一样,看来他真把你当成救命稻草了。”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空气突然扭曲,一道幽影如鬼魅般闪过,竟是半截缠绕着锁链的白骨手臂。
那白骨泛着森然的幽光,锁链上刻满的符文与霍比尔的噬魂链如出一辙,每一节链环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可惜了,你联络的晚了一步。那老古董已经死了哦!”
女子张开涂满血色口红的红唇,语气轻佻,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故意拖长的尾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江哲瞳孔骤缩,周身银纹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魔导力如火山喷发般凝聚在指尖。
他猛地挥动手臂,一道银芒如闪电般射向全息投影,将通讯器震得在空中疯狂翻转。
“你是谁?伊泽瑞尔神官的祖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愤怒,充满了质问与急切。
然而,全息投影突然泛起剧烈的波纹,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女子的面容在扭曲中逐渐与霍比尔重叠,她的眼神变得阴鸷而凶狠。
通讯器迸发出刺目的紫光,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彻底陷入黑暗。
房间里的灯光也在这一刻全部熄灭,只剩下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江哲紧绷的脸庞。
在通讯器彻底失效的前一刻,女子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暗影终将重临!”
这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直击江哲的心底。
江哲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通讯器的残骸散落在地面上,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棂,裹挟着砂砾撞出细碎声响,仿佛是黑暗势力逼近的前奏。
“暗影也出现了!血手还没摸清楚呢!” 江哲喃喃自语,头疼不已。
他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的黑暗,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伊泽瑞尔神官的死、神秘女子的出现、暗影的威胁,这一切的谜团如同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而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通讯器焦糊的气味在鼻腔中挥之不去,江哲凝视着满地残骸,“暗影终将重临” 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
窗外狂风撕扯着窗棂,玻璃上凝结的水珠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宛如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他缓步走向墙角的暗格,指尖拂过布满符文的铜锁,银纹魔法衣泛起涟漪。
暗格弹开的瞬间,腥甜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一枚缠绕着荆棘的血色戒指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
戒指表面凝结的血珠竟在缓缓流动,中央镶嵌的红宝石深处,隐约可见蜷缩的黑影。
“前任主人的诅咒,终究还是要面对了。” 江哲的声音沙哑,魔导力凝成锁链探入戒指。
符文亮起的刹那,红宝石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一道黑影顺着锁链窜出,在半空凝聚成头戴破碎头盔的骑士虚影 —— 那正是百年前堕落的魔戒骑士 “血瞳”。
“小崽子,终于想起唤醒我了?”
虚影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金属,头盔缝隙渗出黑色雾气,“不过在你戴上戒指前,最好祈祷我的宿主还保留着理智......”
话音未落,血色戒指突然化作流光,精准套上江哲的无名指。
剧烈的灼痛从指尖炸开,江哲踉跄着撞翻书架。
他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变成暗紫色,如同无数条蚯蚓在蠕动。
红宝石深处的黑影舒展身体,露出布满獠牙的狰狞面孔。
而戒指表面的荆棘纹路正在疯狂生长,刺入血肉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被邪气腐蚀的魔戒骑士将整座村庄献祭,血色戒指在尸山血海中汲取力量,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
“感受到了吗?” 戒指突然发出尖锐的男声,江哲的瞳孔猛地收缩 —— 那声音与通讯器里神秘女子的电子音,竟有七分相似。
窗外的天空彻底变成血红色,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而江哲的银纹魔法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