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要按照事先的分组进行活动,注意礼貌,遵守当地的风土人情哦~”
“知道啦——老师——”
孩子们齐声回答道,随后便开始按照预先分好的组开始三三两两聚集起来。
只有延光一个人没有动,因为他没有分组。
因为之前的那起案件,自己两个月前才转来这个新学校和新班级。
大部分情况下,因为面临毕业,像延光这种最后才转来的学生,是很难跟已经朝夕相处了六年时间的同学们处好关系的。
但是,延光却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没有分组。
相反,到目前为止,有不少人都向自己抛出过橄榄枝。
只是他们都被延光找各种理由糊弄过去了而已。
这是因为,这次旅游延光想要自己单独行动。
他想要调查那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梦境,还有那个总是会冷不丁地在自己的脑中跳出的关键词:
【大裂缝】
然而,事情显然并不会像延光想的那么顺利,作为带队班主任老师们当然确定自己学生们分组的名单。
结果就是,自己没有分组这件事一直隐瞒到了直到刚才坐上大巴车之前,最后的结果还是被老师给发现了。
“同学们,刚才在车上举手想要让延光同学加入自己组的组长有哪些啊?”
“我我!”
“延光同学,你跟我一组吧!”
“老师——!老师——!让我跟延光同学一组!”
“延光!跟我一组吧……”
“……”
延光现在有点后悔:的确,自己跟在场的同学都不是很熟,而且真论骨子里,延光自认为还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
但是无奈自己偏偏有一个爱管闲事的性格。
而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延光就几乎为班里所有的同学直接或者间接地提供过了各种帮助。
从不会做的题目,到升学烦恼,甚至是恋爱咨询……从他进入这个班到毕业不过64天的时间里,班里的孩子们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当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或者没有头绪时,第一反应就是:
“那你找延光啊,他肯定有办法的!”
其传播之广甚至隔壁的几个班乃至于部分老师都听说过了,偶尔还会特意在班会上调侃一句:
“大家都应该向延光同学学习……”
然而早知道自己以前的这些行动,今天都会化作今天打向自己的回旋镖的话,延光就该克制一下自己……
要是自己被所有人排挤的话,至少他被强行安排进那个组,也可以随时离开——反正没人喜欢自己。
但实际情况却是,班里所有小组的小组长都举起了手……
老师:“哎?所有组都想让你过去,延光同学可真受欢迎呐,你想要去哪一组?”
“就他们组吧。”
延光最终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文静又扭捏的女孩子——芊芊,作为自己本次的组长。
延光很清楚,这种性格的人比较好反抗,即使自己中途说要离队去什么地方,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没被选中的同学们顿时发出了阵阵哀嚎,延光不由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匆匆忙忙地入了队。
老师:“好啦!大家安静!等会我们就可以自由活动啦!注意下,今天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学校的初中生也在这里旅游哦!大家要注意跟好举着我们学校的旗子的导游,不要跟着别的学校的人走啦~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这里集合,都听清楚了嘛?”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听清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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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很在意之前那个反复出现的怪梦的话,延光是绝对不会来这个夏令营的。
首先,这种旅行可不便宜,八千多块钱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延光在向自己的养父龙岩开口之前也犹豫了很久,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听到之后非但没有为难,反而很爽快地答应了。
“年轻小孩就应该多在外面跑一跑见见世面,你放心去吧小子,老爸有的是钱!”
“……可我看你好像把家里之前买回来的一个小洗衣机给退了。”
延光不会忘记龙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哽,模样颇为滑稽。
龙岩:“我靠……我正耍帅呢,别拆我的台啊你这个臭小子。我都做好准备等你回来之后卡着时间让你看到老爹我手洗袜子的模样,借此道德绑架然后感天动地从此走向父子情深的结局呢。哦对,脏话别学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龙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延光无语:“我不认为道德绑架是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知道的概念……”
“那可不行,这种复杂的社会概念你还是越早明白越好。”
龙岩顿了顿,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延光,这扫描似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似的,有些轻微的不适:
“这样才有助于你未来学习【正义学】啊,我们国内现在就是紧缺这样的人才,就算有【第四代】的帮助,也只是在这几年来才开始摸到国际水平的底边。我们的顶尖学者还是和国外的有差距啊,不能继续被这样卡脖子了……”
后面这一长段话,延光被收养的这几个月里已经听过许多版本了,但大致意思全都一样,就是撺掇着让自己去学【正义学】。
可惜延光的耳朵都已经被磨习惯了,也完全没有产生要把【正义学】当作梦想去追逐的意思。
视角再次回到现在,这一小组加上自己一共五个人,另外四个人都挺内向的,属于是非常适合延光“反抗”的人,只不过目前为止延光还暂时不需要离队,所以也就姑且跟着他们一起观光了。
逢鹿山本身作为景点来说不是算是很有特色,或者直说就是没有什么出名的。
大家来这儿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居住在这里的鹿系少数人族。
延光来之前,也上网做了不少功课。
似乎本土的鹿系近几年因为扶贫扶困,正在进行大力搬迁,落实住房,教育,生活补贴,并且大力开发旅游业项目,给当地许多不适应城镇生活或者因为其它原因不愿意搬走的逢鹿山原住民们,提供了许多新的就业岗位,也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从此时走在最前方的导游,到山路上时不时出现的穿着传统服饰和游客合影的中年妇女,以及一些用角笛吹着鹿系传统民族调式《上山腰》的演奏者,亦或者说一些舞台上跳着传统民族舞蹈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是相关政策的受益人。
但显然,知道这些,对于延光寻找自己的梦境真相而言,没有丝毫作用。
他此时还不知道龙岩早就给家里的电脑做了手脚,导致自己上网搜索时所能接受到讯息,全都带着晚间新闻的既视感……
总而言之,因为各种理由,延光现在能做的只有一边尽可能的多四处乱逛,一边尽可能的相信自己的感觉。
只要之前那种奇怪的既视感再次出现,说不定就意味着他有机会找到梦境的真相。
然而,刚这么想的时候,那古怪的感觉就再次袭来。
在离开其中一个舞台景点时,延光无意识地突然回过头,恰好看到了一个坐在后台的人影——那是个生着鹿耳的少女。
瞧着似乎与自己年纪相仿。
棕黄短发修剪得齐整利落,似乎近期才刚刚被修整过,只是部分还带着些毛茸茸的弧度,也不知是不是理发师不专业,反而无心插柳了,这倒比精心打理的模样更多了几分自然野趣。
那双鹿耳此时软软地垂落,毛茸茸的耳尖几乎贴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像是被周遭的喧嚣吵得慌。
她身着红白相间的民族服饰,剪裁利落的衣袖露出线条纤细的小臂,腕间和脖子上各松松垮垮套着个毛茸茸的鹿尾手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头上带着一顶宽檐帽,格外惹眼,帽沿缀满银铃与细链,碎银般的光泽在阳光下流淌,微风拂过,叮咚声混着风响,像谁把星星串成了风铃。
后台的孩子们正笑闹着互相追打。
唯有她独自仰头望着上方的天空。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环上的绒毛,双腿晃动,叶尖透过的阳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在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淡粉色的唇角没有什么表情,莫名让人觉得她全身上下连带着发梢都写着“格格不入”四个大字。
也正是因为这份安静,让她就像一株误闯进烟火集市的铃兰,越是低眉顺眼,越在人潮里透出格外鲜明的存在感……
“延光!快走啦,大家都在等你!”
还没来得及让延光确认这奇怪的感觉是否就来自那个女孩,自己的同学们就催促着让自己快走,身后涌动的人群也不允许延光继续在这局促的小道上继续逗留了,他不得不往前了几步。
而等到再回头的时候,因为身后人的遮挡,他已经见不得刚才的那个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