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超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神色平静,甚至闭上眼睛,像是在假寐。
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审讯室的门外,王干事和他的几个手下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我看他就是死鸭子嘴硬,编出这么个离谱的故事来拖延时间。”一个瘦高个撇着嘴,满脸不屑,“还台风,还什么国家重器,我看他是电影看多了!”
王干事抽着烟,眉头紧锁,但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
他心里也觉得这事太玄乎,什么鹰酱的计算机,欧罗巴的特种钢,听着跟天方夜谭似的。
但他又隐隐觉得不安,老李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背后的人能量也不小,还能怕了不成?
“再晾他一会儿,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王干事把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带着一丝狠厉,“他以为找个老头子来就能翻天?在这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听我的!我就不信,这姓黄的骨头能比钢铁还硬!”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品味自己这番威势,外面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一队人马在奔跑,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动!
“什么声音?”王干事一愣。
不等他反应,“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审讯室那扇厚重的木门,整个门板连带着扭曲的门框,直接向内爆裂般飞出去,轰然砸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木屑与灰尘四溅纷飞!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王干事和他手下几个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煞白。
门口烟尘弥漫处,逆光中缓缓出现几个穿着海魂衫,外面套着湿漉漉、沾满泥浆和油污的军绿色作训服的高大身影。
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刚从地狱风暴里爬出来一般,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海水咸腥味、柴油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皮肤被海风和烈日侵蚀成古铜色的少校军官,他的军帽帽檐滴着水,脸颊上还有一道刚凝固不久的血痕。
他们身上那股子从死人堆里搏杀出来的铁血煞气,狂野而暴烈,瞬间充满整个压抑的空间,压得王干事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黄智超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门口那几个如同从天而降的军人,眼中闪过一丝本来如此的意思。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王干事色厉内荏地吼道,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今天来,根本没配枪。
少校军官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根本没看他,如同雷达般在屋里一扫,迅速定格在从容站起身的黄智超身上。
确认了目标,他才缓缓扭过头,像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一样瞥王干事一眼。
“你,就是王干事?”
“是、是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冲击审查机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们想过没有?!我警告你们,立刻退出去!”王干事强自挺起胸膛,试图搬出自己的身份和“规矩”压人,但他颤抖的声音出卖他内心的恐惧。
“性质?”少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黝黑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却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
“老子告诉你什么叫性质!南海舰队数千弟兄,现在正他娘的开着战舰往十四级台风眼里钻!就因为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在这里‘审查’,耽误黄金救援时间!弟兄们要是有一个因为风浪回不来,老子不管你背后是谁,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我亲手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他身后的一个兵,是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山东大汉,脸膛黑红,嗓门如同洪钟,瓮声瓮气地接茬道:
“就是!俺们团长发了话,这回要是东西出半点岔子,或者舰队弟兄有啥闪失,回头就把这几个搞审查的王八羔子,吊在旗舰最高的桅杆上,挂‘七天七夜’的风帆,让他们也尝尝台风的滋味!”
另一个看起来精瘦但眼神格外灵动的小个子士兵嘿嘿一笑,带着一丝促狭补刀:“班长,那不成‘风干腊肉’了?多浪费粮食啊,我看还是直接扔海里喂王八比较环保。”
几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粗犷和血性,根本没把王干事这群人放在眼里。
那股子发自骨子里的鄙夷和滔天怒火,比直接扇耳光还让人难堪和恐惧。
“你……你们……放肆!太放肆了!”王干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少校的手指都在哆嗦,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舰队,这里是机密大院!我代表的是组织纪律!你们这是目无法纪,是武装……”
他话没说完,那山东大汉猛地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快如闪电,直接抓住他指着人的那根食指,不带丝毫犹豫,轻轻向外一掰。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审讯室里,紧接着便是王干事如同杀猪般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指头断了!”
“俺娘从小就教俺,用手指着人说话,不礼貌。”山东大汉松开手,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憨厚中带着几分凶悍的笑容。
王干事疼得面目扭曲,冷汗瞬间湿透衣背,抱着自己变形的手指在地上直抽搐。
他那几个手下见状,吓得脸都白了,刚想鼓起点勇气上前理论或搀扶,另外几个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士兵已经如狼似虎地围了上来,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眼神,就像是久饿的狼群盯着几只不慎误入领地的肥兔子,充满毫不掩饰的威胁。
“怎么?几位也想跟俺们比划比划?”那小个子士兵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令人心悸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脸上带着痞气的笑容,
“俺们兄弟在船上跟台风摔跤,颠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正愁没地方松快松快筋骨呢!”
那几人吓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如纸,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平时作威作福,靠的是身份和权力,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而且是下死手的阵仗。
这些可是真正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兵王,跟他们这些机关里的笔杆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气场上就碾压。
为首的少校不再理会这群已经被吓破胆的废物,大步走到黄智超面前,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猛然立正,抬手敬一个标准而有力的军礼,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由衷的敬佩:
“报告!南海舰队独立作战团一营营长,周毅!奉赵司令死命令,前来接应黄智超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尊敬。
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清瘦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从鹰酱和欧罗巴的虎口中拔牙,把那些能改变国运的宝贝疙瘩神不知鬼不觉弄回来,让整个南海舰队不惜一切代价、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在台风口中抢救的传奇人物。
这份胆识、这份智慧、这份功劳,值得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军人致敬!
黄智超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彪悍之气的军官,以及他身后那几位目光坚毅的士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轻轻摇摇头,声音平静:“我没事,辛苦你们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