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哼哧哼哧的埋头苦干,苏凝闭了闭眼睛,这个小玩意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苏凝每经过一个人身后,那个人瞬间紧绷,好几个员工手抖的拿不住螺丝。
苏凝眸色加深,新上任的一个小领导就能让这群人恐惧至深,那么厂里的大领导呢?
她最终停在一个人身后,静静地望着他。
云赫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
“唉。”
第一百零八次叹气,他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打一辈子工?
苏凝好笑地踢了下云赫的凳子,“别叹气,好好干。”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赫双眼冒出星星。
呜呜呜,苏大师终于来救他们了!
苏凝突然出声,没吓到云赫,反而是云赫周围的人吓得直哆嗦,加快速度,力求不被打。
在车间转一圈,苏凝的眉头就没松过,车间的环境太差了。
闷,热,空气不流通,气味难闻。
工人与工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做工的时候,他们都能碰到旁边人的手肘。
苏凝没去过工厂,不知道其他工厂是不是这样。
但想要员工留下来,最基础的条件不能太差吧。
这间工厂好像不怕员工离职,不断的压榨下,员工好像已经麻木,习惯了。
苏凝站在角落里观察员工,每个人双眼无神,身上毫无活人的气息,比傀儡还像傀儡。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在整个车间响起,员工的眼里多了丝念想。
苏凝不知道这声铃是什么意思,她问最近的员工。
员工害怕地小声回道:“这是吃饭铃。”
苏凝:“那你们怎么不去吃饭?”
员工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凝。
明白了,她不动,他们不敢。
“去吧。”
苏凝开口,员工才敢小跑离开车间。
英招放下手里的活,满意的笑了,比之前做的熟练。
不等他跟苏凝炫耀,云赫就跑过来拉住他往外跑。
经过苏凝,他也拉着苏凝往食堂跑。
除了他们这个车间,还有旁边的十来个车间员工全部朝食堂的方向跑。
苏凝跟随云赫小跑,脑海中自动浮现电影里丧尸追猎物的场景。
员工是丧尸,食堂是猎物。
一阵兵荒马乱,在云赫的带领下,苏凝和英招抢到了饭,并跟云景阔等人汇合。
英招累了半天,早就饿了,哪怕只有两个馒头和一碟白菜和土豆,他也吃的津津有味。
苏凝拿着馒头,小口咀嚼。
云赫狼吞虎咽,两三分钟吃完,苏凝一个馒头还没吃完,他小声道:
“食堂每天只有这些,你先凑合吃,不然会饿。”
苏凝把剩下的馒头给云赫,他三两口就吃完了。
显然是饿狠了。
大家都吃完饭,才过了五分钟,云赫介绍本地特管局的员工给苏凝认识。
李三思和苏佳木,他们来工厂更早,精神状态很差。
他们主要负责开叉车,运送厂里的货物。
云景阔比云赫的工作强一点,他是保安,每天在厂里巡逻。
中午吃饭二十分钟过得太快,他们商量晚上下班后再聚在一起谈事情。
赶在最后一秒钟,苏凝进入车间,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姚主任凶神恶煞地鞭打员工,跟打畜牲似的。
下一秒,姚主任被踹到机器上,呕出一口鲜血。
小齐惊慌失措,连身上的痛都感受不到。
英招眼神冰冷地看了眼姚主任,他扶小齐起来。
“他为什么打你?”
小齐脸色复杂,白里透青,最终变成青灰色,身体异常冰冷。
他手抖的厉害,“你……你怎么能打主任!”
英招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打他?你们是员工,又不是奴隶,没卖身给他。”
英招眼睛发亮,“你应该问他,为什么打你?”
小齐怔愣许久,小声道:“我,我是废物,除了工厂,没人要我,在工厂,我能生存下去。”
他们这群人家里都有难处,没学历没技术,只有工厂不嫌弃他们,给他们钱。
“我们做的不好,领导打我们,是应该的。”
英招:“……”
工厂pUA员工够彻底啊!
小齐推开英招,跪在地上扶姚主任站起来。
姚主任咒骂一声,踹开小齐,他气愤地拿螺丝刀捅小齐的眼睛。
小齐瞳孔充满恐惧。
螺丝刀距离眼睛之后一厘米的时候,螺丝刀再难往下一点。
苏凝夺走螺丝刀,声音冷冽,“够了。”
三番两次丢了面子,姚主任抡起巴掌打苏凝。
苏凝没动一步,手指的螺丝帽打中姚主任的膝盖,他啪叽跪倒苏凝面前。
苏凝按住姚主任,学他的样子,用螺丝刀狠狠刺向他的眼睛。
“啊!”
姚主任吓得大声尖叫。
螺丝刀猛地停下来,姚主任呼吸沉重,不敢眨眼,只差0.01厘米就能戳破他的眼球。
这对力道的掌控很变态。
苏凝脸色阴沉,“已经开始工作十分钟,耽误这十分钟,老板少赚多少钱?”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你说呢?姚主任!”
姚主任不敢直视苏凝的眼睛,“对。”
苏凝送松开姚主任,看了一圈,“开始工作。”
姚主任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苏凝一个眼神瞪过去,姚主任落荒而逃。
英招眨巴眨巴眼睛,朝苏凝竖起大拇指。
云赫叹了口气,带小齐回到工位。
这种打员工的场面每天都在上演,刚开始他还帮助员工,可是员工自己立不起来。
他刚帮员工教训领导,下一秒员工不仅责怪他打人,还屁颠屁颠跑过去让领导打。
气得云赫上火,脑袋充血,差点被他们气死。
一次次被气的跳脚,云赫也就不想帮助他们了。
除非涉及到生命,否则云赫坚决不动手。
英招皱眉,歪头看小齐抠出一粒药,不用喝水,直接咽下去。
英招瞪大眼睛,“你吃的什么药?”
小齐面露欢喜,惊讶英招还愿意跟他说话。
他腼腆笑笑,“止痛药,吃过就不疼了,很有效果。”
英招:“???”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牛马?
英招挠挠头,他实在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不去休息,吃粒止痛药就行了?”
小齐四处看看,确定领导不在身边,“我不能休息。”
“为什么?”
厂里如此丧心病狂,不让员工休息。
小齐:“休息扣工资,我来工厂就是为了挣钱,不是来休息享福的。”
英招无语,英招不想跟小齐说话。
休息是享福吗?
工厂老板去了地府,阎王都得跟他取经,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活阎王!!!
下午半天姚主任没在车间出现,可能被苏凝吓到了,不敢出现。
没有姚主任的车间员工,比他在的时候氛围轻松一些。
晚上下班,气温有点低,所有工人缩着脖子小跑回宿舍。
他们从早干到晚,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等待明日的工作。
夜晚的厂房依旧灯火通明,很多员工白天休息,晚上上班。
苏凝双臂环胸,站在玻璃前,身边跟着几个男人,他们神色变幻莫测,嘴唇微动,似乎商谈事情。
英招姗姗来迟,脚步轻快,哼着歌,一脸笑意地蹦蹦跳跳。
云赫手肘拄着英招的头,“干什么去了?这么高兴。”
英招贱嗖嗖的语气说:“你猜?”
“猜不出来呢?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云赫双手抱拳,鞠躬九十度。
英招捂嘴偷笑,“嘿嘿,我胖揍了一顿死胖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员工。”
死胖子姚主任敢说他和苏凝是垃圾,死胖子才是垃圾。
云赫噗嗤笑道:“你跟我一样,来的第一晚就揍了死胖子。”
苏凝笑笑说:“打他,威胁他,没有用。”
否则云赫和云景阔轮流去揍人,工厂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员工。
云赫双手摊开,“苏观主料事如神,打他没用。”
刚来工厂的云赫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坐在车间里上班。
第一天晚上他困的睁不开眼睛,想眯一会,身后啪的一下飞过来一道鞭子。
鞭子抽人特别疼,他回头看哪个刁民敢害他?
向后一看,原来是厂里的姚主任,精神十足,手里的鞭子黝黑吓人。
云赫当即怒道:“你谁啊?干什么打人?”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工厂的与众不同。
他来调查问题,不想暴露身份,本来想低调行事。
可姚主任太过分,怎么能拿鞭子抽人?
姚主任满脸不屑,“你新来的?”
云赫冷哼一声,高昂起下巴,“是啊,新来的,怎么,新来的就得挨鞭子?”
姚主任懒得跟云赫废话,似乎跟一个工厂说话,很没有逼格。
他二话不说,黑长的鞭子打在云赫旁边的工人身上。
再打第二鞭的时候,云赫抓住鞭子,“你干什么?你再打一鞭,我就报警。”
“报警?”姚主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报警有用的话,我哪敢打他们。”
正是因为没人管,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都能当土皇帝。
云赫察觉有人戳他的衣袖,是他旁边挨打的那个员工。
员工站起来,主动弯腰,让姚主任打的更方便。
云赫都惊呆了!
怎么还有自己找打的?
后来得知,原来新员工由工位旁边的员工带领,只要新员工犯错,老员工也会受罚。
云赫不仅偷懒挨鞭子,还打了姚主任,他身边的员工就惨了。
姚主任打的一次比一次狠,云赫看不下去,把鞭子抢过来,对着姚主任开打。
姚主任被他打的四处逃窜,突然挨打的员工扑过来勒住他的脖子,云赫不想对可怜的员工动手。
他便被姚主任反杀,势必要抽死他。
他被打的浑身是血,又关了一晚上禁闭,云赫出来就站不起来了。
要不是巡逻的云景阔带他回去,他可能会死在禁闭室外面。
云赫休息半天,便生龙活虎地去找姚主任,又是一顿胖揍。
姚主任被打一顿,连续三天没去车间,大家各做各的,不用受皮肉之苦。
云赫在车间外面遇到几个领导打员工,只要他上去帮助他们反抗领导,他们就连同领导一起对付他。
云赫气得跳脚,“你们疯了?你们被他们下了降头术吗?一个个这么舔领导,干什么?”
员工浑身是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领导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得罪他们,我们就没工资。”
云赫恨铁不成钢,“打人犯法,克扣工资也是犯法的,你们报警啊!”
工人神色复杂,眼里满是嘲讽之意。
他们不报警,云赫报警。
他用姚主任的手机报警,警察很快就来了。
云赫高兴地迎上去,迎来了两警棍暴打,他抱头护住关键部位。
云赫:“???”
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把云赫丢回宿舍。
昏迷前,云赫听到他们跟姚主任说:“下次他再敢反抗,直接打死扔到火池里。”
云赫气笑了,难怪员工不敢报警。
不报警,员工还有机会活。
报警了,员工很有可能被活活打死。
经过几次被打的体无完肤,云赫干脆开始摆烂。
他不随便动手,除非员工有性命之忧,否则他不会出手。
虽然他知道厂里的一切都是发生过的真实景象,他改变不了,但他还是愿意拉濒临死亡的员工一把。
苏凝双臂环胸,得出个结论。
“工厂与警方勾结在一起。”
云赫:“没错!”
外面有人保驾护航,工人无处申冤,他们只能忍受不平等的工作。
今晚主要是交换信息,本地特管局的两位员工说:
“我们打听清楚了,这个厂的老板叫石英岩,以前在政府部门工作,后来辞职出来开厂。”
他们每天开叉车,遇到的人多,打听到的消息也多。
遇到以前的老员工,一提到工厂的现状,老员工麻木的眼神才有丝波动。
“老员工一直说工厂变成这样,是他们的错。”
苏凝蹙眉,“他们的错?”
李三思点头,“据说,以前工厂不是这样,自从石英岩当上老板,工厂才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云赫哼哼道:“他们没救了,工厂变成现在这样,竟然能赖在他们身上。”
明明是工厂老板的错,怎么能怪员工?
“他们已经被工厂驯服,为工厂生,为工厂死,为工厂框框撞大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