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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四年三月,京城初暖。

一封从江南快马送来的密奏,在黄昏前传入内阁。

奏折由沈廷章署名,封口上印着“机密”二字。

首辅徐谦拆开奏章,细细读完,神情不动,但手指却敲起了桌面。

少顷,他吩咐门外:“召诸位阁臣,入议。”

半个时辰后,内阁会议悄然召开。

房中点着三盏宫灯,帘帷遮风,众臣已入座。

“诸位。”

徐谦抬起头,语气平静:“礼部郎中沈廷章此番使日,归国途中破获一宗要案,苏州贺氏,通倭属实。”

话音未落,礼部尚书孙焘眉头一皱:“贺家?那可是盐政命脉!这事若真,已不是商贾犯法,而是卖国通敌!”

苏州贺家,若说是江南最富的商户,也没人敢反驳。

他们家族住在苏州阊门外,正对太湖水系盐运总码头。

名下的“贺氏盐庄”,是朝廷认证的持引商户,负责运送太湖盐粮、江南军需,来往船队如织,日日进银如水。

贺家在地方百姓眼中,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善人”。

年年出资修桥补路、开学立馆,赈灾送米不在话下,谁家子弟考上秀才、举人,少不得贺家来贴喜银。

祠堂门口高悬的匾额“泽被乡梓”,还是上任户部尚书亲手题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善商”,却暗中勾结倭寇、私运军械、走私银两,甚至雇佣“假倭寇”袭扰自家对手的商队。

而这背后盘根错节,早已不是一户富商的事,而是一整套江南财阀的影子。

于谦说道:“贺氏承运苏盐、转运太湖军粮,每年漕银过百万,这事若不立断,迟早生乱!”

“通倭之罪,依律抄家流放!贺氏再富,也护不了!”

兼任刑部尚书的阁臣沉声道。

大明自洪武年间就规定,通倭是死罪,谁也救不了。

别说是通倭,就是穿小日本的衣服走在大街上,都是犯罪。

丞相胡惟庸,就是被朱元璋以通倭罪名给杀掉的。

丞相都如此,更别说商贾了。

有阁臣慢了一拍,略一迟疑,道:“只是……贺家根基极深,若就此抄办,苏松二府,恐乱。”

话音刚落,于谦冷笑道:“李阁老怕得倒快,若人人怕惹祸,那还要律法作甚?”

“够了。”徐谦轻轻一摆手。

几位阁老顿时收声。

徐谦起身,走至挂图前,那是内阁绘制的大明漕运图,红线勾勒的水路从太湖蜿蜒北上直抵京杭大运河。

“贺家,确实根深。”

徐谦缓缓道:“他们是江南商绅的缩影,表面守法,实则蚕食朝纲,如今证据确凿,该不该抄家,当然该!”

“可问题是,单纯的抄家,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众人皆是一愣。

抄家还算便宜他了?

那要怎样?诛九族,全族消消乐?

没那么严重吧?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徐谦笑了笑,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贺氏,得让他们废物利用,给朝廷产生利益最大化!”

阁中一静,于谦率先反应过来,试探道:“首辅大人之意,是想以贺氏为契机,推行新商税?”

“正是!”徐谦点头。

大明承平已久,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但正是这几十年的安稳,使得人口急剧膨胀,已然突破亿人大关。

人多带来的是井喷的开销,从赈灾、修河到军饷、漕运,朝廷每年的财政压力节节攀升,连年赤字,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可讽刺的是,税收不仅没增加,反而逐年减少。

问题出在哪?

归根结底,是土地兼并。

江南财团掌控巨资,通过买田夺地,将大批原本用于种粮的良田变为养蚕种桑之地,大办织坊、绸厂,专供海外。

而最严重的地方,便是江南。

在江南,像贺家这样的盐商、绸商、瓷商数不胜数。

他们富得流油,可他们不种粮,不纳粮税,反而把好田收了去,改种桑蚕,织机日夜轰鸣,产出的丝绸一船船送去西洋。

洋人贵族对大明的丝绸爱得不得了,一匹绸缎能卖出比金子还贵的价钱。

这些江南商人吃了大航海的红利,发了洋财,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可一提纳税,他们就纷纷装聋作哑。

大明的商税本就很低,对外贸易取三十锐一,远低于田赋。

城市商铺、集市上交易产生的市税,只有百分之一。

牙行税、茶、酒、瓷、布税、税率不一,多由地方裁量,也只是百分之一,最多百分之五。

这么低的商税,江南商人们却仍联名反对,还鼓动书院士子诬朝廷“榨取小民”,将商税污名化。

他们不仅不交税,而且带头煽动、对抗朝廷!

前几年,内阁曾拟定过一套新的商税制度。

可新商税刚颁布,江南商绅便联名反对,上了几十道奏章。

甚至资助士人写文章,在江南传播“朝廷剥削百姓”、“小民无以为生”的言论。

朝廷原本想强推新商税法,却因地方士绅势力盘根错节,迟迟不敢动手,唯恐激起民变。

直到现在,贺家通倭案爆出,铁证如山。

徐谦有了想法,准备拿贺家开刀祭旗,重启新商税。

“商税之案,三年前便拟好,因江南反对而束之高阁,今日贺氏身陷大罪,正好借势而动。”

徐谦说着,从书案中抽出一份旧卷:“这是三年前我拟定、却未能施行的《新商税案》。”

他语气平静,将那卷纸摊在桌上,指尖滑过其中几项:“绸缎、瓷器、盐运、海贸……凡是高利行业,皆应按利征税,原拟标准是统一加征一成附加税。”

话音落下,户部尚书轻轻点头:“若按此案施行,仅江南一地,全年应税额可增千万两。”

徐谦却缓缓摇头:“那是一成税,是三年前的账面数字。”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现在,本辅要加到三成!”

“什么?!”

几个内阁大佬心头一惊。

“三成?这......这不等于是翻了几倍!”

户部尚书面色忧虑:“如此重税,只怕江南会被逼反!”